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那年我刚到北京不长时间,便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找了个文案编辑的工作,收入虽然不高,每个月除了房租和日常的开销几乎所剩无几,但好在工作轻松,又跟我爱好的文学创作有些关联,所以我便入职了。
我的工作就把公司提供的材料进行编辑,写成文章用于公司的产品宣传。公司还有几个文案编辑,但都是兼职,只有我一个是全职,不为别的,只因为我这人有个习惯,如果一个人在家,不论是坐在沙发上还是躺在床上都无法安心工作,总是不自觉的疲劳想要休息,想要睡觉或是追剧打游戏,或许家本就是用来干这些事的,而不是用来工作的,但如果是在公司的电脑桌上和同事们一起工作,我便能文思泉涌,很快就能完成工作。这也许就是因为人很难自律,而更多的是他律的原因吧。
公司和我对接的是一名年轻的女经理,名叫刘雅诗,本是一位知性美女,极有亲和力的。尤其是一双眸子,又黑又亮,仿佛两眼泉水清澈见底,藏不下半点污垢。一笑起来那双眸里也含着万种风情,好像会说话一般,传达了无数的信息谁你去慢慢解读。她身材也是极好,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将她衬托得极为出众,一眼看去便是个精致女子。真正的白领,骨干,精英。简称白骨精。
我这人素来朴实,和她相处的自然和谐融洽。加之年龄又长,和公司的其他同事相处的也不错,因此从来没有被人非议过。
入职大约三个月后的一天,公司突然来了通知,原来是公司做了一笔大单,为了庆祝特地安排全体员工聚餐。对于这种聚餐我是抵触的。无他,只因为这类聚餐打着庆祝开单和联络感情的名义,但实际上只是公司领导的自我意淫罢了。领导们为了面子点的餐通常华而不实,价钱很贵菜却很难吃,你也搞不懂是什么菜系,反正不是实惠的家常菜。再加上公司员工来自全国各地,天南地北那的人都有,有的人爱吃辣,有的人爱吃甜,还有人爱吃酸的,众口难调。这还不是主要的,最要命的是领导在场,大家聊天自然受限,无法畅所欲言。平时上班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错,如若吃个饭也要戴着面具,那自然绝不是什么享受的事。可是公司只有我一个全职的文案,想要推脱也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到了聚餐的时间,领导带着大家一起来到餐厅,落座后,酒菜上来果如我所料,众人见领导在场也都极为拘束,一边吃菜一边没咸没淡的聊着闲天,大家都是同事,共同话题本该是和职场有关的,但有领导在场,职场的话题自然不方便聊,好在此次聚餐是允许带家属的,于是家长里短也就成了聚餐的主题。我一个单身的老光棍自然插不上话,只好躲在一边闷头吃喝。
可是时间一长,领导显然对酒桌上的沉闷气氛生出不满来,于是总经理起身开始给在场的员工敬酒,同时说一些勉励的话,一圈酒敬完了后,总经理笑着说:“来,来,来,大家不要拘束,活跃起来,喝酒喝酒。”这话一说完几个总监立刻心领神会,也端起酒杯来敬起酒来。大家见领导来敬酒,自然不会再坐着,也纷纷起身回敬。总监敬完酒,几个主管也起身来给大家敬酒。
我这人本不善应酬,见领导亲自来敬酒也不好推辞,只好一一干了。几个领导见了纷纷夸我酒量好,其他几个主管见了立刻也端着酒杯过给我敬酒,一边敬酒一边恭维道:“这大作家大诗人就是不样,这酒量宏大比起李白也是只强不弱,回头喝了完了给我们也做几首诗。”
其实那时我只是在网上发过几篇狗屁不通的散文和诗歌罢了,如何当的起大作家大诗人的称号,可是眼见众人如此抬举我,便更加不知该如何拒绝众人了。也只好一边说着不敢当一边把敬来的酒全干了。席上敬的虽然都是啤酒,但也架不住量大,几轮下来我的肚子已经涨了起来,只觉得那酒似乎是喝到了嗓子眼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大号的酒桶,那酒装的满满的,仿佛稍微一晃便要撒出来一般。
眼看着众人还要给我敬酒,我却不敢再喝了,慌忙告了个罪,出来直奔厕所而去。到了饭店厕所门前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原来这个饭店的卫生间居然是男女通用的无性别公厕。这无性别公厕也是这几年兴起的。没有男性用的小便池,只有一个个全封闭的蹲便,无论男女都在外面排队,里面的人出来了外面的人才能进去。而排在我前面的还有四五个人。此时我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酒似乎都化成尿液流进了膀胱里,涨得小肚子发疼,感觉如果再不解决膀胱便有爆炸的危险。可是看着前面排队的人最少也要十分钟才能轮到我,我可是决计等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看看时间已经8点多了,想想这一带也算不上繁华地带,外面行人应该不会太多,不如在外面找个角落来解决这个生理问题。想到这便转身出了饭店。饭店左边是公路,自然不方便。右边是一条长长的巷道,向里面走就有一个三角型的死胡同斜向里面深深的弯进去,就算有人路过也绝对看不见里面有人。我向里面走了三五米远的距离,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腥臭的尿骚味,看来这里常有找不到厕所的路人在此解决生理问题,我见左右无人便赶紧解开裤带,释放腹内的压力。
一泡尿撒完,身上也轻松了不少,提上裤子刚要走,忽听得外面胡同口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因为这胡同是斜向里弯进去的,外面的人如果不进来是绝对看不见我的。我不知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为了避免尴尬,也就站在原地没动,想等外面的人离开了再出去。
可是外面的人没进来,也没有离开,便待在胡同口不动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只能听出是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私的事,也就更加不好出去了。
外面的两人说话声音本来很低,也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可那女子突然提高声音说:“别这样,当心有人。”这声音非常耳熟,好像刘雅诗。
只听见那个男子的声音低吼着:“这也要当心,那也要当心,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受够了,我不在乎,再说这根本没人,没有人!!!”
没有人?那我是什么?是鬼怪?是神仙?还是小巴狗王八蛋?不过这时我到真希望自己不是人,是石头,是砖头或是一根小草也好,这样我也就没那么尴尬了,因为我知道我发现了别人的隐私了,而我也听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他是公司的人事总监王东阳。
“嘘,小声点。”刘雅诗不满地说。然后两个人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可是没说几句王东阳的声音忽然又高了起来:“雅诗,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的,当年我年轻不懂的珍惜,如今我成熟了,知道了承诺的意义,这次我一定不会错过了。”
“但是我已经结婚了,我有丈夫。”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
“可你也成家了,你妻子怎么办?”
“那是父母安排的,你知道的,我不爱她,我会解决的。”
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而我躲在胡同里出又出不去,待在原地又被骚臭的气味熏的头疼,又不知道他们俩人什么时候才会离开,时间一下子变的漫长又难熬,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终于听见了有脚步离开,又等了片刻,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我看了下时间居然才过了五分钟。我这才走出胡同准备回饭店。
才出胡同便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女经理刘雅诗。她见我从胡同里出来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没想到刘雅诗还在这并没有离开,原来刚才的脚步声离开的只有王东阳,显然两人要分别离开,想不引人注意,却没想到和我撞上了,这一瞬间我自然是万分尴尬,讪讪道:“里面厕所排队的人太多,我出来解决一下。”说完便绕开刘雅诗逃命似的跑回了饭店。
回到饭店包箱后,便看见王东阳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和同事攀谈。因为公司允许员工带家属的,所以王东阳的妻子也在现场,那是个看上去很随和的女子,身材也好,穿着很有品味,除了脸颊上的一片痤疮影响了美观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那痤疮本是青春痘的后遗症,似乎在告诉世人,我的青春虽然不在了,但是青春痘还在脸上。
又过了片刻,刘雅诗也回到了包箱,她的爱人也在现场,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普通的穿着打扮,走在街头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普通人。除了他随手放在桌上的路虎揽胜车钥匙,简直是没有半点出色的地方。
但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在这些事上了,见到刘雅诗回来,我只有大大的尴尬写在脸上,刘雅诗见了我也是一脸尴尬,我只觉得如坐针毡般的局促不安,看着刘雅诗似乎也是一般的难堪。好在在场的同事都喝了不少酒,也没人注意到我们有什么不对。
再来同事给我敬酒都被我以不胜酒力为由推脱掉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便以要赶末班车为由告辞离开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是还要上班的,既然要上班,自然还是要见到刘雅诗的,见面后我和她都很知趣地没有谈起那天的事情,除了工作我们甚至没有聊起任何其他的话题,毕竟在职场聊其他话题似乎也并不合适。一切似乎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但又好像改变了很多。她那双美丽的清澈到不含任何污垢,会笑会说话的大眼睛里仿佛掺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夕之间她的秘密似乎也成了我的秘密,她的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说。而我似乎也有了为她保守秘密的义务。虽然我没有这个义务,但还是背上了这个心理负担。我想和她说那天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我不能,因为如果说了反而是在表示我那天其实什么都听到了。我也不能去跟她说我不会把她的隐私秘密去说给别人,因为如果说了便成了变相的要挟了。
如果一切就这样过去了自然也就没事了,但是没想到的事情却是发生了。
那天正是公司下午茶的时间,同事聚在一起喝着咖啡吃着水果点心时,恰好刘雅诗不在现场,公司的另一位女经理许艳丽突然说道:“你们知道吗?刘雅诗和人事总监王东阳以前是恋人的,当年因为刘雅诗的父母反对,两个人才分开的。”
“真的假的?平时可是一点没看出来。”另一位同事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情我怎么敢瞎说,”许艳丽一边说着一边压低了声音,“而且他们现在私下里还有联系,有人亲眼看见的,他们两人私下里约会,还去酒店开房。”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震,暗想这刘雅诗和王东阳也太不小心了,这种事情居然搞的人尽皆知。看来两人是真的要在一起了。
“谁看见的?”那个同事问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于是转头看向许艳丽。
“谁看见的你们不要管,人家虽然看见了,但是并不想宣扬这件事,我也看咱们关系才告诉你们的,你们可要保密,千万不要说出去,更不要说是我说的。”许艳丽郑重其事地说着。
许艳丽越是这样说,其他人越是好奇,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但我在旁边心中却早已经翻江倒海。我知道在职场里越是有人要你保密的东西就越保不住秘密,我已经可以料到这事很快就会传到刘雅诗的耳朵里。那她会不会以为是我宣扬出去的,如果她来质问我,我该怎么办。我说不关我的事她会信吗?
“刘雅诗会离婚吗?还有王东阳?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啊。”同事还在追问。
“王东阳肯定不会,他和他妻子在北京奋斗了这么多年,刚刚贷款买了车买了房,如果因为婚内出轨离婚就要净身出户的,到时候房车都没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怎么肯呢?至于刘雅诗吗,她老公是北京人,虽然没工作但是拆迁款就有几千万,名下还好几套房,每月收房租的钱就有好几万,人又老实,换你你离吗?”许艳丽说完便看向大家,众人听了也都点头称是。
可我听了这话却又被大大的震惊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许多的缘故。想想那天在饭店外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件事果真如我所料,第二天就在公司传扬开了,所有人都在私下里谈论着这件事,虽然都是背着王东阳和刘雅诗的,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听见了这些传言。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刘雅诗没有来兴师问罪,她还和平常一样的和我对接工作,对于她和王东阳的事情她一句也没提,就好像那不是她的事情一样,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只不过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却已经不在清澈,而且我发现她那双大眼睛不但会说话,还会骂人,还骂的很脏。
每当和她的那双大眼睛对视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虚,然后避开她的眼神。虽然我知道我不用心虚,也无须心虚,都说做贼的才心虚,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也要心虚。我真的想大声对她说你们的那件事不是我,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我没有勇气,我懦弱,胆怯。也说不出为什么,每当看见她便不由自主的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对待传言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不予理睬。你不理睬他,时间一长传言自然就消散了。这一点王东阳就做的很好,他始终没有表过态,就好像他什么也没听到也没看到一样,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不聋也不瞎。
但刘雅诗的表现就差多了,最初两天她还很镇定,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也只过了两天,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开始无缘无故的发火,莫名其妙的找手下人麻烦,和我对接时也总是心不在焉。如果一旦看见有员工在窃窃私语,她就会立刻冲过去,像个泼妇一般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也不管对方说的事是否和自己有关。而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很坏的,传言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传越猛。
事情之所以变成这个样了,最主要的原因我知道,自然是因为那个传言是真的。她不是无辜的,但是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因为只有传言的制造者和我自己知道我的无辜。于是她的眼神开始变了。会说话的大眼睛不但会骂人,似乎还杀人。每次和她的眼神相对时,我都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甚至连脊背都会冒出一身冷汗来。
她的眼神里仿佛含着上千把飞刀,随时飞出来杀死一切她能看到的人,包括我在内。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清白和无辜。但是看到她时依然会莫名其妙的心虚。总会不由自主的避开,不敢和她对视,除了工作对接时,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来了。王东阳的妻子来到了公司。这个脸上长着痤疮的女人不是来哭的,也不是来闹的。她有着极好的涵养和素质,说起语来不温不火,却又让人很难反驳。她在办公室和总经理谈了很长时间,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随后总经理便把所有人叫到公司的小礼堂。然后王东阳走上了讲台。
“我知道最近公司有很多关于我和另一位女经理的传言,我在此郑重声明,这些传言均为不实之谣言,这些谣言已经给我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能明辨是非的,我和我的妻子自从成婚以来,感情一直很好,我本人也是对家庭和感情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绝不会做出婚内出轨的事,也不会和我妻子离婚,至于在公司散播谣言的人是谁,我目前不打算追究,如果此人能悬崖勒马自然是好事,但若此人依然一意孤行不肯回头,我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也希望在座的同事帮我行驶监督的义务,发现传谣者及时上报公司和我,谢谢大家。”王东阳讲完话后不论在座的人是否相信他,出于礼貌所有人都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王东阳的妻子满意的走了,而刘雅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崩溃了,然后就是大哭了起来,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也没有人去安慰她,包括王东阳和我。王东阳要避嫌,我根本不会安慰人。
刘雅诗哭够了就开始准备辞职报告,公司也没有过多的挽留。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辞职一样。很快就批准了她的请求。
刘雅诗是公司的老人,东西不少,足足收拾了两大纸箱,然后所有人看着她费力地抱着两个大纸箱离开公司,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忙。我担心公司的流言,一直等她出了公司的门才假装上厕所,躲开公司的同事来到电梯口。她果然在电梯口等电梯,我伸手帮她按了电梯,又接过了她手里的纸箱。
她见是我不由的一愣,笑着说了声:“谢谢。”那眼神仿佛又变得清澈如水,不含有任何的污垢,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不在有刀子,也不在有任何骂人的言语。
“不客气。”我笑了笑,和她一起进了电梯,一直送她到楼下,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帮她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看着她打开车门就要上车了,我心中突然又升起一股勇气来,伸手拦住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虽然我知道她并非无辜,我也无须向她道歉,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让她知道我是清白的,虽然到了现在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刘雅诗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很无奈:“我知道,不是你,是许艳丽。”
我吃了一惊,却没有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也想起来最初的传言确实是许艳丽说的。
刘雅诗上了车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回到公司后,上级通知我对接的人换成了许艳丽。一个月后公司的行政总监因故调到了总公司去了,许艳丽被提升为新的行政总监,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刘雅诗的。
王东阳没有辞职,也没有离婚。和她妻子最少在表面上看还是很恩爱。刘雅诗辞职后也没了消息,就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又过了段时间我也辞职了,不为别的,只因为文案的工资太低了,当兼职做还可以,做全职不够养家糊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