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林小苑捧着一袋爆米花翘着二郎腿坐在电影院里等电影开场。在他前面一排的是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年长的,年幼的,小孩儿在哭闹,大人在聊天。

林小苑皱着眉头抓了一把爆米花放进嘴里,他掏出手机播出号码,接听后,故意放大音量,说:“陈末,我打算给电影院提个建议。”

陈末的声音好像是刚刚睡醒又或者是被林小苑的电话吵醒的,懒洋洋地说:“怎么啦?”

林小苑说:“我强烈要求电影院每个座位前面都放一个小型呲水装置,谁的声音要是高于一定分贝那个装置就自动对着他的脸呲水,而且还要根据分贝的高度分别能呲出水,冰水,盐水,糖水,醋,茶,咖啡,酱油……不论他妈大人小孩。”

陈末在电话那头被他逗的笑出了声。

林小苑说:“行了,兄弟,不说了,你接着睡,我看电影了,挂了。”

林小苑挂了电话,前排的一众都没了声音,哭闹的孩子被家长带出了放映厅,一脸尴尬。

林小苑抖着二郎腿,小声地说:“爽。”

林小苑现在读高二,从小就伶牙俐齿,脑子反应快。在他人生的这十七年里几乎从来没有在嘴巴上吃过亏。

比如有一次,他的一个哥儿们向一个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儿表白被拒绝。身边的人都想尽办法安慰他。林小苑看热闹不怕事大地说:“人生的不如意莫过于,橡皮筋扎头发两圈太松三圈太紧,洗澡时开关往左掰一点冻死往右掰一点烫死,方便面一桶不饱两桶太撑,买鞋40偏大,39偏小,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说着还向哥儿们挑了挑眉。

哥儿们悲愤中想要反击,说:“皮筋扎头发的事儿你都知道,你是不是GAY啊?”

林小苑说:“你放宽了心,连那女的都看不上你,如果我是GAY能看的上你?”

哥儿们两眼一闭,泣血而亡。

林小苑看完电影在外面闲逛,看到有漂亮姑娘经过就对着别人吹口哨,林小苑长的好看,绝大多数情况下路人也不会觉得反感。只不过刚刚他在经过两个美女身旁的时候,一吹口哨用力过猛结果破了音,两个女的捂着嘴笑着从他身边走过,低声说:“长的不错,怎么感觉是个脑残呢。”

林小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决定回家。在小区门口碰巧撞见从包子铺里拿着一袋包子走出来的陈末。

林小苑冲过去一把勾住他,说:“又是包子,包子铺都是你们家的,天天吃,不腻啊。”说着从塑料袋里不客气地掏出一个塞进了嘴里。

小区门口包子铺的老板就是陈末的母亲林凤娇。林凤娇包包子的手艺不得了,特别是肉包子,让人吃完了像上瘾一样,日日夜夜地想。整个小区乃至周围住户都小有名气。

陈末掰开林小苑的手,有点嫌弃地说:“大热天的,你浑身是汗别勾肩搭背,再把包子熏臭了。一天上哪儿玩儿去了?”

林小苑抬起胳膊闻了闻,说:“臭吗?老子香着呢。”然后打了个哈哈,两个人一起往小区里走。

林小苑和陈末住同一号楼,陈末住502,林小苑住907。两个人走进电梯,林小苑说:“明天就开学了。东西别忘带了。”

陈末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林小苑说:“一颗勇敢的心,一堆没写的作业,一具经得起摧残的身体,一张无所畏惧的脸,两只经得起批评的耳朵和一双空洞的眼睛。”

陈末无语,白了他一眼。

电梯到了五楼“叮”地一声开了门,看着陈末的背影,林小苑叫住他,说:“你爸有消息了没?”

陈末一边开门一边摇摇头,说:“明天见。”

林小苑叹了口气,看着电梯关门,把光线夹成了一条缝。

陈末的父亲在两个月前突然离家出走。林小苑记得那个周日他和陈末参加完学校的奥数寄宿集训。刚下电梯,陈末家门口挤满了邻居,屋内有两三个警察还有坐在椅子上掩面痛哭的林凤娇。

警察一边问林凤娇问题一边做笔录。陈末和林小苑走进屋子,林凤娇看到陈末后,一把抱住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小末,你爸不要我们啦!”

陈末一头雾水,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陈末盯着那张字条,一言不发。警察做完笔录,说有消息会通知,围着的人群看警察走了,一哄而散。

两个中年妇女意犹未尽站在门口闲聊,对屋内指指点点。

林小苑鼓起腮帮子,气冲冲地走到门口,说:“两位老阿姨,你们管好自己家里的男人就可以了,别人家的男人就用不着你们操心了。还是说你们你们年纪越大心越活,想要给自己家男人带绿帽子?”说完“啪”重重地关上了陈家大门。

两个人在门外骂骂咧咧了一阵,走了。

林小苑在屋子里翻了个白眼,看着眼前的陈末和林凤娇。女人抱着少年哭泣,少年垂着双手沉默不语。

父亲在外面有人这事儿陈末知道,偶尔晚上也会听到父母吵架,有时候甚至把锅碗瓢盆砸的满地都是,好几次他甚至还听到父亲扇母亲巴掌,然后留下痛哭流涕的母亲,甩门而出。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父亲当真就这么狠心,不要老婆,连亲生儿子也不要了?

陈末抱住了母亲,说:“妈,别担心,爸走了你还有我呢。”

林凤娇不吭声,她把陈末抱的更紧作为回应。

警察让他们等消息,而这一等就等了整个暑假,陈父始终杳无音讯。

出人意料的是林凤娇从打击中恢复的很快。失去了家里的主心骨,林凤娇这个文化水平不高,平时略显柔弱的女人竟然马上撑起了这个家。

她用积蓄借了小区门口的门面开起了包子铺,生意红火,虽然辛苦,生活质量竟然比陈父在的时候不降反増。

林小苑一度对林凤娇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陈末总感觉母亲并没有这么坦然。

林小苑问他理由。

陈末告诉他之前舅舅来家里作客,母亲说要做条鱼,结果进了厨房很久没有出来。陈末不放心,进厨房一看,发现母亲双眼空洞的盯着鱼,嘴里小声的地在嘟囔着什么,拿刀的手,机械地在鱼身上划来划去。而且自从父亲走后,晚上经常能听到母亲半夜一个人在客厅自言自语。

林小苑煞有其事地说:“感情受挫折,可以理解。”说完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地点了点头。

陈末气不过,一脚踹他小腿肚上,疼的他嗷嗷叫。

陈末在高三的第一天就被隔壁班的女孩儿表白了,林小苑笑了他一整天。

林小苑说:“小伙子,也该开窍了。记住,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爱情更复杂的东西了。”

陈末恼羞成怒,把一本数学书摔在他脸上。

放学后,女孩儿跟着他俩去了包子铺。林小苑感叹现在的女孩儿真是主动。女孩儿给陈末倒水,帮林凤娇端蒸笼,甚至也不管陈末愿不愿意就把包子撕成一小块儿喂他。

林小苑在一旁起哄,在店里忙活的林凤娇从头到尾面无表情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陈末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出现在林小苑面前。

林小苑惊呼道:“怎么了兄弟,昨天晚上梦游让人给揍啦。”

陈末低着头,不说话,径直往前走。

就这样一整天,林小苑每次看他,他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

放学的时候,林小苑终于忍无可忍,挡在准备回家的陈末面前,说:“喂,还是不是兄弟了,有什么事儿别藏着掖着,告诉我啊!”

陈末冷漠地说:“这是我家事,你就不要管了。”

林小苑气的直跺脚,满脸通红,说:“你是我兄弟,你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非得知道!

陈末叹了口气示意他一起走。

两个人到离学校不远的小河边,陈末和林小苑坐在斜坡上。看着黑夜前壮丽的夕阳。

林小苑先开口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搞的?”

陈末犹豫了一下,说:“我妈打的。”

“啊?”林小苑瞪圆了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末深吸一口气,回忆起昨天熟睡的时候,母亲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冲进自己的房间,手里拿着一根男士皮带,对自己又抽又踹,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地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任凭他怎么叫喊,林凤娇都不停手,像是被人下了蛊下了降头。

陈末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口水,说:“起初我以为是她因为我爸离开受了刺激,把我当成我爸了,后来她又说:‘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沾花惹草,连你也要离开我,你们全都要离开我!’”

林小苑瞠目结舌,在35度的高温里打了个寒战,说:“我靠,你妈不会是疯了吧。”

陈末回忆起母亲狰狞的脸,身体开始发抖。

林小苑拍了拍陈末的肩膀,估计是碰到了他的伤口,陈末疼的咬紧了牙。

林小苑赶紧抽回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陈末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没和你说,这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林小苑问:“什么事儿?”

陈末说:“我爸离开那天,桌子留了张字条。”

林小苑点点头,说:“我知道。”

陈末转头盯着林小苑,缓缓地说:“那张纸的笔记…不是我爸的。”

林小苑倒吸一口凉气,说:“怎么回事?”

陈末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会不会不是我爸离家出走,而是被我妈赶出家门的。”

林小苑一时语塞。

陈末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淤青,咬着牙说:“还有我妈昨天手里拿的那条皮带,那是我爸的宝贝,平时都舍不得用,要真的是他自愿离家出走不可能不带上它。”

林小苑皱起了眉头,问:“那你打算怎么样?”

陈末说:“我想今晚趁我妈睡着的时候翻翻家里的橱柜,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关于我爸突然离开的线索。”

林小苑说:“有事记得告诉我,记住,我们是兄弟。”

陈末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陈末偷偷走出自己房门,他光着脚,尽量压低声音,在客厅里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衣柜,鞋柜,储藏柜,所有可以翻找的地方都没有留下一丝和父亲有关的东西。

陈末不甘心,想潜到林凤娇的卧室里再找找,他轻手轻脚打开卧室门,因为看不清,一迈步就踢在了门框上,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疼的流出了眼泪。

陈末蹑手蹑脚地检查橱柜,抽屉,仍旧没有找到一点父亲的痕迹。

他想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屏住呼吸慢慢退出卧室关上门,然后长舒一口气准备回屋休息。

陈末路过厨房,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一喝醉酒就拿皮带抽母亲的情景,有一次父亲打麻将输了钱,回家的时候酒气熏天,向母亲要钱,母亲不给,他就下死手打的她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陈末心想,这个时候他的视线正好看到了厨房最里面的冰箱,想到以前母亲经常瞒着父亲把家里的钱藏在冰箱里以免被父亲拿走赌钱。

陈末走过去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白色塑料袋。他想了想,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袋肉馅儿,上面沾着一些血丝。陈末把塑料袋系好,准备把它放回原处,手伸到一半,突然看到塑料袋里面最底下有一个硬硬的圆环。他再次打开塑料袋,手伸进肉馅里翻来覆去摸到了那个圆环。

“这!”陈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叫出声。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一束寒光死死盯看着自己。他身体僵硬,慢慢地转过身,看见林凤娇整个人阴森森地站在黑暗里,表情诡异,眼神又满是悲伤。

陈末嘴角抽搐了一下,表情突然扭曲:“妈。”

一个月后。

上完最后一堂课,林小苑收拾好书包习惯性地走向陈末的位子。他敲了敲陈末的桌子,没有陈末不耐烦的白眼,没有他反抗似的飞来一脚,有的只是整个教室里空荡荡的回音。

陈末退学了。确切地说,是被退学了。一个月前林凤娇独自一人来到学校办理陈末的退学手续。从那以后,林小苑再也没有见到过陈末。

有好几次林小苑去他家找他,林凤娇只是把门开一条缝告诉他,陈末搬去南京大伯家了,以后都在南京读书。

林小苑不甘心,说:“那总有回来的时候吧。”

林凤娇冷冷地说:“不回来了。”就把门“啪”地一下关上了。

这一个月来,林凤娇的包子铺生意倒是越发红火。越来越多的人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特意买她家的包子,渐渐成为了一家网红店。林凤娇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扩招人手,请了两个外来妹帮她打打下手。要是哪天碰到刮风下雨人不多的时候,索性把店铺交给外来妹打理,自己休息一天。

林小苑回家的路上一直思考着陈末一个月前告诉他的那些事儿。如今他又莫名其妙的退学搬去南京,杳无音讯。林小苑觉得事有蹊跷,而且这些事儿肯定有联系。他边走边思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梯口,叹了口气独自一人走进了电梯。

林小苑和陈末,从小感情就很好,林小苑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在网吧打游戏结果在游戏里和别人吵了起来,最后定了时间,地点和那人约架单挑。

林小苑嘴虽然毒,但发育的晚,初中时候个子不高。一米五八的他和当时已经一米七二的陈末比起来,差了不只一个头。碰到不讲理的要真论起打架来估计还是要吃亏。他把这事儿告诉陈末,陈末说:“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要是对方比你个小,你就上,要是比你个高,那我就冒充你和他干。怎么样?”

林小苑眼泪汪汪地说:“义气。”

去的时候两个人在地铁1号线上盘算着要是见到对方,应该如何开场先震慑住对手。于是从开场聊到实战,从实战聊到招数,最后聊起了金庸的小说。

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林小苑说:“陈末我告诉你,一会儿咱们在上海马戏城站下车,我就用黯然销魂掌,打的他跟马戏团似的。”

陈末笑笑说:“拉倒吧,要是碰到比你高的,你瞬间就歇菜。下一站是哪儿了?”

陈末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地铁的语音报站:“终点站,莘庄,到了。”

原本10分钟的路程,愣是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没发觉。

两个人先是一懵,面面相觑,互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异口同声道:“马勒戈壁!”

回忆到这,林小苑“扑哧”笑出了声。凭他和陈末的感情,他有自信陈末不会就这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去南京。他暗自决心一定要找到陈末搞清楚来龙去脉。可是现在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自己又能怎么办呢,想到这,林小苑无奈地摇摇头,怅然若失。

又过了一个星期,林小苑的班主任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剥夺他们的体育课做突击测试。一群男孩儿像是被判无期徒刑后突然重获自由的囚犯一样,追着足球在操场上疯狂乱跑。林小苑也在其中,他上蹿下跳,又是铲球,又是带球突破,牛逼的不行,结果乐极生悲,把脚给崴了。

在医务室的时候,年轻的班主任来看他,说:“怎么样,需不需要叫你家人来接你去医院看一下,脚踝都肿了。”

林小苑刚想咧嘴笑,结果脚踝吃痛,笑的异常狰狞,说:“不用不用,我家离学校很近,下午准我个假,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小苑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加上长的讨人喜欢,又会说话,班主任一直都挺喜欢他,于是点点头说:“行吧,下午回家休息吧,以后上体育课别这么疯。”

林小苑一听能不上课,立刻两眼放光,说:“好好好,都听您的。老师你这么漂亮,心地又那么善良,有没有男朋友啊?”

班主任说:“没有。”

林小苑惊讶,说:“那为什么不找一个啊?”

已经走到门口的班主任头也不回地说:“老公不同意。”

林小苑瞬间凌乱,看着留下一句“赶紧回家”的班主任走出医务室后,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说:“让你多嘴!”

林小苑回家的时候,突然阴天下起了小雨,他拖着受伤的脚走不快,只能淋着雨慢慢走。好不容易走到电梯口,结果电梯门上贴着一张字条,写着:“尊敬的各位住户,由于电梯故障,今日将暂停运行,对于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

林小苑哀嚎一声,说:“你大爷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无奈只能爬楼梯,林小苑顿时觉得家里住在七楼是一种负担。爬到五楼的时候林小苑已经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受伤的脚比上午又肿了一圈,疼的要命,只得坐在楼梯口休息一下。正好看到502陈末家的大门虚掩着开了一条缝,他看了看手表,不到两点,心想:“门怎么会开着?这个时候应该是林凤娇包子铺里最忙的时候,家里应该没人。难道是她早上出门太着急没把门关严?还是说,陈末回来了?”

林小苑拖着伤腿靠近屋子,下雨天没有阳光,屋子里看不到一丝亮。林小苑咽了咽口水,汗水夹着雨水不停的从额头上滴下来,他赶紧擦了擦,然后敲了敲门,说:“林阿姨,在吗?”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叫了一声,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林小苑鼓起勇气推开了门,他决定自己找找关于陈末下落的线索。

屋子里整洁干净,所有东西都被归置的井然有序,一切都显的平静安详。

林小苑先是走进陈末的屋子里,床上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铺着干干净净的床单,床头柜上放着去年年级足球赛赢球后两个人合照的照片。和他以前来的时候没有两样,林小苑甚至感觉放学后陈末随时会回来。

忽然,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他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匆忙转身,屋子里空无一人,毫无声息,只有他在紧张情绪下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气预报说下午时有雷雨。林小苑回到客厅简单翻了翻橱柜毫无线索,于是准备离开。

刚要转身,视线突然瞥到一个掉在厨房入口角落处的手环。林小苑一瘸一拐地过去把它捡起来,他认得这个手环,这是他送给陈末的生日礼物,自打陈末戴上后,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有一次他俩坐地铁二号线,下车的时候人太多,互相推搡,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手环就被挤的掉进了轨道里。林小苑着急忙慌地找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工作人员说下一班地铁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要进站了,等出站后在帮他们找。

林小苑无奈答应,心想:“等下一班地铁来了,估计手环就被压碎了。”结果一回头,陈末一跃跳进了轨道里,吓的工作人员和周围人群一阵惊呼。陈末在轨道里蒙头找,站台上的人群喊着让他快上来。林小苑甚至听到有个阿姨撕扯着嗓子喊道:“小伙子!考试考的不好也不要想不开呀。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出路呀!啊呀!作孽类。”

身边的一个小伙子说:“这哪里是考试考的不好,一看就是被女朋友甩了想不开,老阿姨也是搞笑。”

工作人员连滚带爬地跑到紧急停车按钮旁,刚要按,轨道里的陈末笑呵呵的冲林小苑摆手道:“找到了!”随即一个翻身,倒在站台上,气喘吁吁地说:“累死我了。”

林小苑哭笑不得,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陈末,说:“你他妈吓死老子了。”

雨声越来越大,林小苑看着手中的手环,这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一瞬间他似乎听到陈末的声音,然后仿佛又听见厨房里有人在剁肉。他鼓起勇气走进厨房,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厨房里擦的一尘不染,灶台干净的可以当镜子使。

厨房不大,几乎一览无余,除了锅碗瓢盆就是各种调料。林小苑看着手环发呆。脚踝一阵刺痛,疼的林小苑龇牙咧嘴,他决定还是先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最里面的冰箱里传出制作冰块完成后,掉落的声音,细细碎碎像是在下冰雹。

林小苑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死死的盯着冰箱。他看了看手表,从进屋到现在总共才过了半个多小时。离林凤娇关店的时间还早。

他走到冰箱前,黑色外皮被擦的锃亮,像个等身的镜子把自己完全的倒映出来。

他打开上面的冷藏,东西不多,却有一股怪味。里面放着一些蔬菜水果,还有半瓶没喝完的可乐。最里面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林小苑打开塑料袋,里面是用保鲜膜裹好的一包包的肉馅儿。

他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确保没有任何痕迹然后关上了门。

他想蹲下拉开冷冻室的门,可是受伤的脚踝疼的厉害,于是只能像做瑜伽一样在保持伤腿笔直不动的情况下,慢慢下蹲,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拉开冷冻室门的一瞬间,刚刚的怪味扑面而来。呛的林小苑一阵恶心。冷冻室里几乎没有东西。只有一团不知道是什么被报纸包裹着。

林小苑强忍着恶心,捧着那团东西。报纸包的很严实,他一层层撕开,心砰砰直跳,越撕越觉得恐惧,索性闭上眼睛乱撕一通。在撕完的一瞬间,他同时睁眼,眼前的东西让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吓的双手一抛,东西划了个弧线落在地上滚来滚去,他压抑不住恶心,嘴里有一个血腥味上涌,开始狂吐。冰箱的冷冻门自动扣上,与此同时倒映出披头散发的林凤娇像一具死尸一样悄无声息地拿着刀站在林小苑的身后。

林小苑看到人影,顿时浑身的汗毛像受惊吓的猫炸了毛一样,他看着女人,瞠目结舌,身体本能地想向后退,脚却疼的动弹不得,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他哭喊着,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凤娇冷漠平静地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罪有应得。我是在为社会除害。”

林凤娇说着摘掉左手无名指戴着的戒指,这个戒指和之前陈末在塑料袋里发现的圆环一模一样。她一步步靠近林小苑,任由他胡乱挥舞着自己的双臂。

林小苑最后的记忆是林凤娇手里的刀刺进自己的胸口,她嘴里喃喃道:“下雨天也不让人好好休息,算了就当是进货了。你不是想找小末吗,你看他就在这里。”

林凤娇拿出一袋包子又说:“他们父子都在这里。”

林凤娇抽出刀,林小苑倒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侧着头眼前是一颗刚刚被自己抛在地上的陈末的头。

视线里的陈末,被冰冻的完全僵硬,眼珠已经不知去向,留下的只有两个大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血窟窿。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两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延着嘴角裂到了耳根。

林小苑无力地闭眼,身体开始发冷,渐渐失去知觉,耳朵里仿佛又听见刚刚在厨房口陈末的声音,那个声音听不真切,只是一直在响,直到最后一声,伴随着他生命的结束,他听清了,那个环绕不停的声音在和他说:“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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