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闲下来,把卡勒德•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又读了一遍。第一次读时,是在去年春天。早春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我坐在江边的长椅上,耳畔不时传来小孩子们追赶、嬉戏的欢声,第一次从作者的笔下了解到阿富汗,那个我印象中只有战争、贫民、塔利班的阿富汗,在6、70年代,人民会在周五聚集在公园,喀尔卡湖边聚餐,会在冬天到来的时候举办风筝大赛,也是第一次,在读到哈桑转身,对阿米尔说出那句“为你,千千万万遍!”时,为之动容。
重新拾起这本书,是因为女儿放寒假时,大概是看腻了她的那些小女生札记,竟然从我的书柜中把这本书翻了出来,我发现时,她正津津有味地在读。可我担心后面的章节似乎不利于一个小学生的身心健康,因此把书要了回来,并为了防止她再偷看,把书收在了我的抽屉里,而不是放回在书架中。
很多人说,《放风筝的人》与其说是一部小说,但更像是作者卡勒德•胡塞尼的自传,因为故事描述得太过真实,情感也毫无破绽。作者从6、70年代那个美好、宁静的国度一直诉说到2000年,在经历政变、武装分裂、911以及美国的一系列打击后那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主人公阿米尔在逃离祖国,在美国生活多年后,重新踏上了回国的路,也终于踏上了自我救赎的路,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们的内心,往往比我们想象得要来的脆弱,就像书中阿米尔的父亲,他在世人的眼里就是个能与黑熊搏斗的大英雄,是个勇敢的高尚的人,他敢于嘲笑那些迂腐的世俗,在同车伙伴的妻子即将遭到俄国士兵的凌辱时,是他挺身而出,维护了一个女人和她家庭的尊严。可一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背负着对儿时玩伴阿里深深的愧疚,却一直到死去,都始终没有勇气承认哈桑是自己的儿子。我想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是充满了对阿里的罪恶感的,他通过各种善行来弥补,却始终不敢自揭伤疤,对于哈桑,他也定是满怀歉意,他无法看到他长大,在战火纷飞I的年代里抛下他带着阿米尔去了美国,甚至无从知道他的生死。我想作为一个父亲,在异乡的国度,每每遥望自己的祖国阿富汗时,那种想认却不敢相认,担心却无从说出口的滋味,会让他多少个夜晚无法安睡,夜不成眠。
而小说的主人公阿米尔,在童年那场风筝大赛后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弟弟(当时他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弟弟)被小混混凌辱,却为了能得到父亲的肯定并没有出面阻止。为了掩饰自己的罪恶,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找了很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却无法得到内心的平静,甚至害怕触碰到哈桑的目光,并进一步地为了逃避自己的罪行,阿米尔设计赶走了阿里和哈桑。也许阿米尔认为,看不到哈桑,时间久了,事情就淡忘了,便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年少时我们为了逃避父母的责备我们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把责任推给别人,工作后为了晋升我们毫无顾忌地窃取同伴、或者是竞争对手的劳动成果,让弱者独自去面对困境、背叛、非议和苦难,而这时的我们,还叫卖着诸如苦难是一种成长,背叛教你强大之类的毒鸡汤,来为自己的罪行拼命地刷白。而成为牺牲品的那个人,真的能让你忘了么?如同哈桑,虽然那一别后,阿米尔再也没有见到过哈桑,可在独处时,在梦境里,在有且必有一日我们也在遭受同样的打击时,那个曾经被我们伤害过的人,是不是经常出现在眼前,甚至时时提醒我们,当初犯下的罪恶。
有幸阿米尔有拉辛汗提醒,他没有像他父亲一样,把这种深深的罪恶感带到坟墓里去,他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为了索拉博和阿塞夫决斗,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可是阿米尔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我大笑,因为我知道,在我大脑深处某个隐蔽的角落了,我甚至一直在期待这样的事情。”“我体无完肤——我当时并不清楚有多糟糕。后来才知道——但心病已愈。终于痊愈了,我大笑。”阿米尔得到了救赎,在死里逃生后,他带着索拉博和妻子索拉雅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小说的结尾让人觉得甚是温暖, “它只是一个微笑,没有别的了。”“但我会迎接它。张开双臂。因为每逢春天到来,它总是每次融化一片雪花;而也许我刚刚看到的,正是第一片雪花的融化。”
自古至今,探讨人性的作品有许多,我们从中或多或少得学习到人性的弱点,学习怎样识别一个人在其外表下掩藏的内心,但阿米尔和哈桑的故事触动了我,它并没有向读者印证某种善恶是非因果轮回,它只是娓娓道来一个故事,缓缓地向我们诉说一个大家庭,甚至一个国家所经历的痛苦,从而深入人心,涤心荡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