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肉食动物,她却偏爱吃素。
因着家中父母信佛,除了逢初一十五跟着斋戒之余,也因为自己属于易胖体质,在养生的饮食管理上,她算是下足了功夫。
第一次约会,他们一起看了常险些把他闷到睡着的文艺电影。散场时,他说他知道附近有一间很不错的韩国餐厅,要带她去试试。
一听“韩国餐厅”就已经头皮发麻,抵达之后,不祥之感果然得到了证实——烤肉,这是她最不擅长的饮食,甚至可以说带着抗拒:头两遭烤制的食物还算干净,越往后肉类就越焦黑过火,最要命的是那油烟味站在头发和外套上,永远挥之不去。
她的双腿却失去控制。她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场所,却仍然想要在逗留一些时间,与他一起。大约是为选了一场很闷的电影而感到抱歉。
他一上来便点肉,五花肉和猪排是他的首选。看着他在牛肉菜单上稍作停留,却最终没有点任何东西,她明白,他是想吃牛肉的,却照顾她的宗教背景。点了足够的肉类海鲜之后,他又点了许多能够烧烤的蔬菜,比如新鲜香菇、柿子椒。
最后带上一两个柠檬再来半打啤酒就完美了。合上菜单的时候,他一脸满足地凝视她。一进了烤肉店,本来披在他身上的那股紧张严肃感就烟消云散,他的人整个就有血有肉起来。
在烤盘里放上一大勺植物油,他笑眯眯地看着清澈华润的油层受热伸展蔓延,却迟迟不往烤盘里放肉。他的话也多起来,
“烤肉第一好吃的秘诀,就是要受热均匀。愈大块的肉,传热速度越慢,想要让热度传到肉的中心,把整块肉烤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在这种情形之下,火候如果控制不当,就很容易发生外表已经烤焦内部却还未熟的情况。”
他把薄薄的五花肉均匀地铺在烤盘上,肉片接触到铁板的一瞬间,滋滋声此起彼伏,夹带着油星崩裂的声音喷射出诱人的香味。“所以我们要先把油温升高,把轻薄的食物瞬间烤熟掉,在其最嫩的时候吃掉。垫一垫肚子,才有战斗力用小火慢慢去煨烤大块的肉类。”
他把肉翻过来,她又把肉翻过去。肉外面的颜色看起来像是熟了,他夹到她碗里,她刚要夹起来试试味道,就被拦住:“小心烫。而且火候大了不行,等凉一凉煨一下子,才好吃。”
于是,她按筷不动,撒起娇来,“那你给我夹吧。”于是,只要肉熟了,他就就先先夹给她一片,然后他才吃。他一口能口吃同时吃下四五片肉,惊得她下巴都合不拢。所以通常吃不了一口,他就又开始忙着往烤盘上搁肉。
她一边看着,耐不住寂寞,也开始跟着掺和,两双筷子在烤盘里撞来撞去的,竟然就傻里傻气地无聊追逐起来,待肉烤焦了才回过神来,又发现这到底是很无聊的事。然而却觉得,无论是多无趣的事,只要是和对方一起做,就觉得很快乐。
他把火调小,把一整块肉放在烤盘上,旁边再放一些茄子青椒一同烤着。然后,聊着聊着,就聊起两人初识对方的情景。她说其实她看他第一眼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他却说他看她第一眼时就认定要认真追求这女生。
她接说着:“后来越看就越有感觉了。”
一整块猪肉排在小火下被烤到外表金黄时,他用剪刀把肉剪成一口的大小,内部便达到刚刚好烤熟的程度,外香内嫩。
他夹起一片烤好的肉放在嘴边说:“是不是你刚看我时,就像盘里的生肉,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后来好感逐渐升温了肉烤熟了,看着就有食欲,吃着就有味儿了?”说完,他把肉放进嘴里,一脸坏笑地嚼起来。
也许,这便是爱情,陷进去并不因为遇见多完美的人,而是彼此间的相互尊重和包容。就像烤肉一样,将肉、菜、鱼、酱全部丢进一个炉子去,升腾出不同层次的香味和烟雾,常常有过火的时候,也能遇到许多不成熟的情况。然而,只要从一而终的小心对待那火焰,就能烤出很美味的食物。
原创作品
2014年4月30日发表于微信公众号【并非关于吃的一切】
微信搜索:chilechilechile (谐音:吃了吃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