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灵脱离了肉体,好似一缕青烟,伴无尽的思绪追随着那早已逝去的幽幽岁月,不紧不慢地飘荡,自由地游曳着、流淌着…….
农家人的童年自有其乐趣:冬季里,雪地里滚雪球、溜冰、耍冰榔棍儿,墙脚处挤旮旯,操场上打尜、撂跤、打“猴”、耍鸡牵仗、玩“架飞机”对碰、玩“官打做贼”、踢沙包、“骑驴”、迸弹球、顶牛,钩筋,女孩子玩的“抓桃”、踢“瓦儿”,打四角吹三角、勾羊抅、用架子车开火车,掏鼠洞找粮食,麦地里剜野菜、打菜仗,在种过红芋的闲地里搜红芋,土坎上掏洞生火取暖,在生产队饲养室的后院雪地里,用套有绳子的棍子支上筛子,筛子下撒有饲料,待鸟儿啄食时,迅速拉动绳子就可捕做到鸟儿;夏季里,溜进豌豆地里偷摘豆角,菜园子里偷黄瓜、西红柿,光着屁股在涝池里、河中打卟噔,有时玩“飘鱼”、“漂黄瓜”。麦场里撵仗、藏蒙,屋檐下、树杈上掏鸟蛋、抓鸟,用弹弓打鸟;农历二月二,俗称龙抬头,各家都炒馍蛋、苞谷豆,吃了自家的,掏一把送给旁人,另外欣喜地接受别人的一捧,你吃着我家的、他家的,我吃着不知道哪一家的,不同的滋味,带给自己的是无尽的愉悦和快意。清晨去捡柿子花,用细线一穿,挂起来似珍珠项链一般,既好看又很有成就感。用铁丝扎杨树叶。农忙时拾麦撸材掸苞谷根。滚铁环可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端午节的粽子吃起来清香、粘甜,可从拣米、整理、清洗、压展粽叶、缚粽子、煮粽子等系列过程却太复杂了,费人力、材力,时间长。雨天后耍泥跘大炮自有一番乐趣,比谁的炮声大、窟窿大。吃樱桃耍樱桃核,抽柳笛、吹桐花、编柳枝帽等陶然在春天之中;地里逮过蛐蛐、蚂蚱,打过邻家的枣、皂角,骑墙、上树揪柿子撇香椿钩槐花、榆钱。倘若不慎生产队死了牲畜,还可在忧伤中尝一下不知其味的牛马驴肉。逢谁家盖房架梁,咥大烩菜,热里热闹很香很香,猪肉熬蒜苔就着麦面蒸馍是初夏的一道大餐美肴,冬至天吃煮黑狗狗肉实实是不敢奢望的。冰冷的、软软的甜柿子在初冬吃起来那才叫沁人心脾呢!霜杀过的拐枣好吃:顺甜不涩,令人念想。
童年的夜晚就好象置身于天穹似的,是那样的宁静、迷人,充满着朦胧、好奇的色彩。在农家的土炕上,微弱的油灯光亮映照着土墙、土屋,老人们悠闲地谈论着或三国,或民国,抑或坊间趣闻,老旱烟锅吱溜吱溜地吸吧着,津津乐道,悠然自得,偶尔也将烟锅口朝着油灯对一下火,若是划火柴的话,几乎等到快烧着手了才赶忙去点烟。在这个情景下,孩子们不能大声说话,不能穿梭乱跑,只好靠墙坐着或依傍着大人,静静地听着,慢慢地打起盹来,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夏秋的夜晚,月朗似昼,一张凉床或凉席或支或铺在街道边、院落里,一家几口人散坐、卧在一起,悠悠风送走天空的燥热,丝丝清凉让人惬意,光着脚丫子的几个顽童追逐嬉戏着;年长者又道开了“三海经”,母亲和邻家的婶子们有时也在月光下一边坐着针线,一边听着东不挨西的趣闻,巷子附近的大人带着小孩有时也会聚过来谈一阵故经。中秋节的月色若旷朗无际,随大人在院中供饦饦馍、水果,向东方遥拜月神,或遇浓云漆黑、阴雨不晴之时,便随老人在灶前燃烛捏香揖拜。拜毕,便用碗端上一点水果和饦饦馍送到东家,换回另一样水果和饦饦馍,稍尝一下,将好的又送到西家去。那时“月饼”的实物指什么,几乎无人知道,想象中应该像月亮一般大,一样圆吧。什么滋味不知道,但肯定好吃,要不然大人们都说皇上老子吃的月饼很香呢。我们农家期望不高,只要能吃上芝麻饦饦馍就行了。冬季里,在那滚烫的土炕精席(席下铺垫着麦草)上,老棉被下光溜溜的身子躺下去实在是舒坦极了。约模八九点熄灯睡觉,一觉就睡到大天亮,偶尔脚疼,那是因炕热脚乱蹬扎上席刺的结果。(贫困者自有贫困时的满足和快乐,那也叫幸福。这绝不是做作。)
童年的春节是十分让人思念的。一进入腊月,便有了新年的气息,农村小伙子结婚的事也就多起来,于是便随大人参加婚宴,看闹洞房。当然,令孩子们关心较多的是:焦急地盼着、等着穿新衣服,吃地软、油面、粉条子等包的包子,看乡邻们贴红红的对子,跟祖辈或父辈跪拜灶君、财神和土地神,与一群孩子赶东家门口、去西家院子抢未燃尽的匾炮,玩自制火柴枪,在家热切地等着吸臊子面,走亲戚拜年,拿压岁钱,打灯笼,看射虎、接城隍爷 ,随大人荡秋千、上坟送灯,看放瓮灯。春节里可以吃到甘蔗、荸荠、米花糖、洋糖(水果糖)、菱角等平时很难吃到的稀罕东西。在沐浴吉祥欢快的正月里,伴随着喜庆不知疲倦地吃着、舞者、叫着、跑着、闹着……
土的掉渣,土的可爱吆,但却充满了天真和乐,孕育着生机,奠基着希望;土为根提供了依靠,使茂密森林荫荫而生。
灵魂归附于肉体,打一个激灵,重新回到喧闹纷争、顾东忌西的现实人间,那渐渐远逝、隐隐可辨的桃源仙境咋不让人眷恋、羡慕啊。
2009-05 -13于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