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梨渊释子
六点的闹钟准时复工(周六它休息),这是三月的第一次早起。“啾啾”清脆悦耳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赶紧起床,拉开窗帘,推开窗,试图一探“曙光中的先行曲”。
“啾——”伫立窗前,那清脆的鸟鸣声变得更清楚更宛转了,似与我儿时的记忆遥相呼应。我从小喜欢鸟,真正在农村长大的,总能听到鸟鸣声。
我们村叫“柏树林”,村后头有一片树林,没有读书前我总是在曦光中走进去,仰慕地看着那些小神仙在高高的树上,唱着一支支令我敬仰而又欢欣的梦中神曲,伫立良久,听到忘我,望到痴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就像杜甫《绝句》中的那声色俱全的诗意画。
上学了,要先经过一片肥沃的田地,再经过一方长长的池塘,最后经过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就到了。看到“松树林”就知道快到学校了,树林里的“神曲”显得特别欢畅动听,那是“跋涉者”胜利的召唤,是新一天的“贝多芬前奏曲”,那些“演奏家”从不会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怯场。可也不敢久留,因为常常看到校长在里面晨练,他多么智慧啊,知道松树林自带“空中立体环绕播放机”。经冬复历春,人来鸟不惊。
映山红开的日子,我和姐姐去山上采映山红,站在山顶上看着这片熟悉的田野,炊烟升起的地方都是流淌的画。山上的幽静是一切的,人来到这里都要屏住呼吸。鸟鸣声是划破这静止山水画的神来之笔,画成一个个缥缈的音符,重新点缀在这亦动亦静的田园牧歌图中。
在宁波工作几年了,为所谓的梦想生活而打拼。一日醒来听到小区的鸟鸣声,那时奶奶去世不久,我正在做梦梦见奶奶,让鸟鸣声惊起,醒来顿时泪流满面,“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来到公园的藤椅上,又是相随而来的鸟鸣声,却怎么也听不进去,是因为没有童年的听觉敏锐了吗?是因为我的耳被太多悲伤和杂念束缚了吗?此时的鸟鸣声是一种警醒,是一种召唤。
重回故乡,重闻鸟鸣声,我欣然地为他们录了音,我执著地为他们写下了《梦中神曲》,可惜总是觉得与记忆中的大抵不同,大概所听的地方不同了,听的人心境亦不同了。毕竟老家已经拆迁,年少时的人和年少的记忆一定会渐行渐远。然而“人生如梦幻,无论何事物,受已成念境,往事不复见”它却不能宽慰我的心灵。
在每一个感时伤世的日子里,只有重闻鸟鸣声的“自然”录音,重阅自己当年听《梦中神曲》不可言说的自然之趣,才能慰藉自己的灵魂。我有一支曲,足以慰风尘。
此刻听到这鸟鸣声渐渐增多,我竟忍不住又一次热泪盈眶,疫情当下,连“曙光中的先行者”也为那数不清的平凡英雄在歌唱么?他们舍身为他人的情怀与大爱,正谱写着一支支生命为生命默默奉献的时代壮歌。
个人的悲欢离合、荣辱得失、命运多舛、种种执念也在这一刻达成和解,生命本来就是一段从此岸到彼岸的追寻,唯有让灵魂活得如百鸟争鸣一样自在、清新、空灵、透彻,才能不忘初心,不负此生。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我欣然等待疫情结束后这一天的到来,等待它到来时,入春解作千般语,拂曙且听百鸟鸣——我再在曙光中听百鸟争鸣,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在《终南别业》中与王维共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泊、超然、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