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五六月份都是实验中学最忙碌的时候。这所学校有着最先进的化学和物理实验设备，所以周遭乡镇的初中都会把初三即将参加中考的学子带到我们学校做实验模拟。早自习下课，学校的大小道都挤满了人，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嘻嘻打闹声传遍各个角落。

学校操场尤甚。一个个篮球架，一张张乒乓球桌，满是陌生面孔，围的水泄不通。起哄的，叫好的，伸出手指指点点要当教员的，热闹非凡。

“嘿，哥们，加我一个！”内围一个人右手插兜，鸳鸯眼，流里流气地叫道。

“加一个，加一个吧！”他旁边两个人附和道。

“啊，行吧。”

出于对其他学校乒乓球水平的好奇，我还是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这拍子质量不行啊。”

听到他故作专业的评价，我皱皱眉头说：“发球。”

不多时，乒乓球桌上就响起了密集的碰撞声，大有几分‘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

十几局打的激烈，过的也快。最后一局我们两个严阵以待，可能是因为主场优势，幸运女神最终站在了我这边，一个难得的擦边球成功结束比赛。

我满怀骄傲，还来不及庆祝，就听见对面破口大骂，顺手把球拍狠狠地砸在球桌上，彼时的球拍受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侮辱。

“你他妈能不能打，不能打滚！”

听到我开口，那人同样并不尊重地回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带着他的两个小弟把我围起来。

要不说羡慕有些人长的人高马大呢，生的瘦小总是被看作可以欺负的对象。那时候也有在想，如果我跟他差不多高，身边也站着两个小弟，他的态度是不是会好些。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那人带着几分凶相，想来在他们学校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他说话的同时还欲拍打我的肩膀，只是没有得逞，被我挡开了。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指了指旁边两人，贴心地询问一遍他们是不是确定要参与这件事。两人带有几分嘲笑地给了我一个肯定答案。

就在三人一脸戏虐想看我出丑怎么收场的时候，刚好隔壁的几个朋友见状赶了过来。一开始是一个，后来又来了三个。要我说，校园混混在数学题题海中可能是个盲人，可是对于凑热闹的嗅觉比狗鼻子都灵，这边有一点风吹草动，操场上不管是打篮球，踢足球的同类全都过来了，估摸着有二十多人吧。

“豪哥，咋回事啊？” 第一个来的兄弟问道。

“没啥，就是在这个学校，竟然有人敢对我动手。”

我笑盈盈地看着眼前面色铁青地三人。出于仁慈，同样的问题，我又问了一遍旁边两个已经有些慌张的小弟，最终不得不称赞他们的理智，两人在一片嘘声中夹着尾巴离开了。

收回目光，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人，满面愁云，轻轻一捏都有可能大雨倾盆。

“两个选择，第一扇自己耳光直到我满意。第二，我想办法让我满意。”

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估计是在心里权衡吧。毕竟年轻气盛，狂傲的年龄，两个选择好像都不是他想要的。

沉默几秒，我看出了他的彷徨挣扎，侧头，跟一个刚来的朋友说：“龙，给他一巴掌。”

一巴掌过后，他学的倒是聪明，迅速从彷徨挣扎中抽身而出，对自己左右开弓，就连力度都不用我刻意提醒。

十几巴掌过后，脸也变的通红，见状我就转身离开了。跟赶来的朋友招呼一下，想继续玩篮球的玩篮球，想继续打乒乓球的也继续打乒乓球吧。

七八个人跟我走一块，聊着整件事情的经过，言语间透漏着对那人的不屑。

说笑间，七八个人就到了操场旁边的洗手间。这好像已经成了这个学校校园混混约定俗成的文化，每次打完架大家都会不自觉地到厕所里面聊聊天吹吹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到厕所里抽烟不会被老师发现。

“豪哥，来不来一根。”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不抽烟了，还要我提醒你啊。”

“你说你，晚上翻墙出去上网也不去，抽烟也不抽。话说你啥时候学学抽烟呗，你看兄弟们就你不抽。”

“从小就受不了烟味，只要生活不压弯兄弟我的腰，烟这个东西就跟兄弟无缘。”

“你们抽吧，我先走了。”

说完，我便离开了这片即将烟雾缭绕的‘圣地’，当然只是对于他们来说的圣地。两个朋友见状把刚接的烟揣兜里，也跟着我回教室了。

预备铃响，一个朋友把我从教室叫出来，跟我说他看到被打的那人跟几个我们学校的年级主任走在一块，可能是告老师了，让我小心点儿。

我骂了声没骨气，转身回教室。为了以防万一主任让他到班级挨个儿认人，我跟朋友换了身儿衣服，找前桌女生借了把剪刀，把自己头发稍微修理了一下，又跟同桌借了副边框很厚的眼镜。一番捯饬，倒是让自己多了几分憨厚老实。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一天无事。披着月光，走在路上，感慨一声，这精心打扮算是白瞎了。

几个星期过后，初一的两个表弟又出事儿了。

看，在学校做校园混混的日子就是这么索然无味，朴实无华。初二待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与初一的不同。初一是热血的，惊险的。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这也就是为什么身上大多数伤疤都是初一的时候留下的。初二更像是大浪过后的涟漪，没有那般凶险，但也算是暗流涌动，偶尔还会泛起不大的浪花。这些浪花也都是为了帮兄弟们出出气，帮表弟平平事儿。各家小弟的老大一到场，发现大家差不多都认识，甚至还是刚刚打完球。一通说和，大多数矛盾都能用一两声对不起解决。实在说和不了，也都是表现得怒目圆睁，看着两个小弟自己解决，事后又一块打球去了。当然，偶尔也会出现“火拼”的大场面。

“哥，有人到我们班收保护费，辉子被他们堵住了。”

“走，我去看看。”

说完便跟着表弟着急忙慌地赶去他们班级。跑上四楼，远远地看见他们教室门口挤了不少人，个子比我还要矮的表弟被夹在中间。本来还有些着急的心在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就平静下来了，他那么高很难不被注意到。

“小博。”这拨人的领头姓沈，我们都叫他小博，是初一的扛把子。

小博看到我，转身迎上来：“你咋来了豪哥！”因为我平时还真没怎么来过初一这栋楼，所以他惊讶也在我意料之中。

“干啥呢在这？”我明知顾问道。

“这个班有几个硬茬子，不交保护费，我来看看。”

“这个班就别收了。”

我指了指身边和被围着的那个表弟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表弟，你们围着的那个也是我表弟，以后可得麻烦你照顾一下哈。”

“这么巧啊！你看看豪哥，你这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要知道是你表弟，我这……” 小博一脸错愕地说道。

“没事儿，都是自家人。”

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跟他小弟们认了个熟脸，我又和他聊了两句，便跟表弟打声招呼转身下楼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倒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第二天我其中一个表弟就莫名其妙成他们班级老大了。

而且后来，我这表弟的发展也超乎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