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假使,你,只是因为无边的寂寞,在孤独排山倒海的午夜里,独自买醉,邂逅了一个可以互相安慰的旅伴,我在明了之后,纷繁的况味里或许竟包含些许平衡。因为,我的身边,毕竟有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他仍是我名义上的爱人,这样的意外事件未必更改我的航向,身体,有时候只是皮囊。
从我们相爱直到此刻,曾经,日日夜夜地,我一直因为无法早日实现与你携手共度的心愿,分崩离析,愧疚焦躁。我甚至以玩笑的方式,和你假设过上面的情形,说我同意在爱的函数里偶尔加入这样一个变量。可是,你总是笑吟吟地回答,李老师,有时候,你很笨哦。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应该比我自己还了解是吧?我亲爱的宝贝,你可知道我听完你这些话语的时候,莫辨悲喜、泪意汹涌的样子?
可是,如今是你和她的复合。听得出来,想得出来,你们曾经爱得太深,她伤你多深,最说明你曾爱她有多深。你不能否认你们复燃的爱的火焰,正冲腾天际、无可阻挡。你们的爱曾悄无声息深藏在表面的冰层下,你所选择的并非勇敢面对完结,而是迅速地用一层坚冰把过往封住,躲避自己对于她的未了深情。
当破冰的声音响起,你无法抗拒,你发现时间培养好了你的宽容和成熟,这才是你近时期疏于联系我的真实原因,或许矛盾惶恐里的你也还不曾明确意识到。
除过你们和好如初,委屈与相思被彻底释放之后,那种失而复得的悲喜交加,你必定为此而苦苦辗转、徘徊失措。你甚至宽慰自己,这样会是对我的解脱,我将不需要再考虑取舍,不需要再挣扎在种种质疑的痛苦的中心点上,把心、眼灼伤,我将会回归与你交会之前的轨道,春夏秋冬,日出日落,谈笑风生。
我相信,你是为我切肤着想,与虚伪毫不相关。可是,这些真诚无比、自欺欺人的宽慰全都即刻不经推敲、随风而去。因为,通过剥夺一个人去爱的资格,来说明是你是怎样地爱着她,本是个漏洞百出的悖论。虽然,事出偶然,没有你主观努力的参与,但客观上事实已经如此——你,到底放弃了我。
你终于无法开口向我说出。你设想过一万个开头,但是说不出口,拖延着,日复一日,直到我自己亲自来触摸这个冰冷的事实。现在,我全知道了,你不多说,我也知道。我的泪水不停地流淌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吞噬了我,我感到狼籍苦楚如丧家之犬,大梦初醒,乱草没顶。
我再一次摩挲着Startstop柔似无骨的小手,艰难地开口了,一字一顿。“亲爱的,我想,我该走了。好像还有一趟航班吧。”她什么都没说,哭出声来。我紧紧地抱着她,我们一同失声痛哭,我们不知道除了哭泣,还能再做些什么,在严酷的命运面前,我们原是懵懂脆弱的孩子。
或许像《雷雨》这样的戏剧,就只能配合着雷雨的天气,而不是纯粹出于艺术安排的需要。当我挪下机舱的时候,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到了小区门口,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我想不起来要打电话,让他们打着伞来接我。
对了,我甚至根本没有跟家人联系过,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我正在这个雨夜里失魂落魄地跌荡在家门口。我没有了心,它跌落进了万丈深渊,浑身软得像泥团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似孤魂野鬼。
深秋的雨冰冷似刀子,从头顶砸下,我行尸走肉般徘徊在雨中,走走停停。脑子里放电影般地闪过那些呕心沥血的字字句句,又一幕一幕回放出那些历历在目的卿卿我我。
好像就此缄默不语的我,突然间号啕大哭。抽搐中我的嘴脸扭曲得难看,胸腔里充溢着绝望的窒息,我听见一个野兽般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那样地可怖而凄凉。
雨水冲刷着我的泪水,雨声附和着我的痛哭,路灯下的雨线飘摇似我的未来。黑暗中的我,麻木地走向点着灯的家门,本能地寻求遮风避雨。
人啊,你凭着什么相信坚强是你一如既往的本性,你的相信可以把荆棘变为坦途。幻觉和梦想,可能支撑你走向温暖踏实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