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时候,就发现铁枪庙这个地名出现的频率很高,而且都与侠义忠勇有关,射雕中杨康的父亲杨铁心死于铁枪庙,杨康也毙命于铁枪庙。神雕中杨过武功大成知道杨康之死的真相后去铁枪庙祭拜杨康,恰逢江南七怪之首柯震恶只身履约赴死,从而知晓私情与大义之别,祛除为父报仇的念头,开始成为真正的侠之大者。
今天读《五代史》,方知铁枪庙大有来头。铁枪庙是真实存在的,目前只有浙江的嘉兴保留了下来。里面所供奉的是五代后梁第一骁将铁枪王彦章,王彦章因擅使一对铁枪,骁勇无比,忠贞不二而名传于世。据传王彦章作战时常常对身边的人说:“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后来与晋军作战,为李存勖俘获,宁死不降。后人为了纪念这位作战勇猛,爱护士卒,虽处败亡之国却矢志不渝的铁枪将,专门为他建庙祭祀。
朱温虽然嗜杀好色,却特别重视人才,曾多次求贤,征召猛士俊才。出生于寿张(今山东梁山)的王彦章年轻时就加入了朱温的军队,刚进入军队就要求做队长,许多新兵特别不服气,就非常生气地对他说:“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一个草野莽夫什么都不懂,就想着做我们众人的队长。”王彦章直接找到了主管的将领说:“我天生雄壮,一般人比不了,本来是想着做大家的队长,以后作战的时候冲锋陷阵,带领大家一起建功立业,没想到众人却无端指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就在布满蒺藜的地上走上三五趟,看看有没有人敢来试试!”结果他脚上一点事儿都没有,从此军队里面的人都对他很佩服,后来朱温因为此事提拔重用了他,一直做到上将军。
朱温欲传位给养子朱友文,被向来不受重视的庶子朱友珪弑杀于寝殿,朱友珪没过2个月又被嫡子朱友贞(朱温和张惠的儿子,老四)发动政变而自杀。朱友贞即位后任用赵岩、张汉杰等口舌之徒,不断疏远朱温时期有才能的大臣。当李存勖率领晋军步步蚕食,完全占据黄河北部,开始向黄河南岸之地(当时梁的都城在河南开封)进发时,后梁朝廷所有人才意识到梁晋之间的力量早已此消彼长,开始恐慌起来。这时候自杀未遂的宰相敬翔向朱友贞建议起用王彦章力挽狂澜。
王彦章收到了末帝朱友贞的招用,复命时当庭保证道:“给我三天,就可以击败敌军。”赵岩等人都嘲笑他信口开河,王彦章瞠目叱责,认为正是赵岩之流败坏朝政,才让偌大的梁国衰弱至此。出征前对身边的亲信言道:“若此次得胜,誓必诛除这些祸乱朝纲的佞臣!”没想到这些话被赵岩、张汉杰知道了,于是赵岩等人找到了这次出征的副将段凝,一起合谋对付王彦章。
王彦章以迅雷之势率领数千人沿着黄河到达前线德胜口,命令之前暗中派遣的六百名斧手驾着舟楫烧断晋军设置拦截的铁索,用斧砍断木桥。他则率军猛攻南城,从率军出征到城破刚好过了三天时间,这种用兵正可谓孙武在《孙子.军争》里面说的:“其疾如风”。李存勖率精骑赶到后只能望城兴叹,不得不拆掉北城,退守杨刘(今山东东阿),对峙两个月双方交战不下一百场,互有胜负。副将段凝与赵岩等人担心王彦章功成后威胁到自己,于是隐瞒了王彦章的战功,又向朱友贞进谗言诬陷其打仗期间饮酒轻敌,并指使御史言官弹劾王彦章对朱友贞口出怨言,军权遂被段凝所获取。
晋军绕过梁军主力,兵临兖州(山东),离开封越来越近时,朱友贞迫于无奈把最后剩下的五百名新近招募的骑兵交给王彦章,委派张汉杰做监军,勒令王彦章抵御晋军,终因兵少战败,被李存勖俘获。王彦章是李存勖胆寒并敬重的骁将,李存勖先后多次派人招降,王彦章就对李存勖说:“哪里有统军作战的将领,早上还在为自己的国家效力,晚上又去为另一个国家做事呢,快点给我一刀,我不会有怨言,反而会很荣幸。”被斩首时61岁,两个儿子也同时殉节。
历来能够挽救危亡,抵御外侵的往往都是那些莽汉猛将,他们是社稷的柱石;但在政治上占据话语权的又大多是鼓动口舌之利,与国家危亡并无直接干系的怯懦文人,最终的结果是能抵御外悔的骁勇之将玩不过难登大雅之堂的口舌之徒,而这些窃据权利的文人在危亡来临时转投阵营的不在少数,为国家仗义死节的少之又少。所以忠勇之人才不断受到人们的敬重和怀念,铁枪将王彦章不光留名于铁枪庙,更留名于后人之心,最后为大家附上清代桐城派文学的代表姚鼐为王铁枪写的吊唁诗一首:“杨柳兵渡大梁危,饮泣犹当奋一麾。乱世鸟飞难择木,男儿豹死自留皮。天连白草横残垒,日落阴风拥大旗。莫问夹河征战地,浑流徙去黍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