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说:“你给我服个软,我就放了你。”
沈汝笑起来。“舞刀弄枪我可以,上站场杀敌我可以,但我什么时候服过软,陛下。”
“沈汝,皇后不能是你。”他说这话时,眉眼清朗,一如当年初见时的少年郎。
沈汝觉得荣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三年沉浮,沈汝随他一起征战四方,天南地北的,他手里死的人都可以堆成一座山了,偏偏还一副少年模样,笑起来看她时,眉眼潋滟,映着春光。
沈汝也笑了,银色大刀插到地上。
“荣景,我从未说过,我想你娶我。”
是的,从未说过。
荣景一愣,手里的剑落下,低着头笑笑。
“识趣也好。”
那时他站在龙椅前,手里的圣旨还染着先帝的血,那是他的父亲。
而龙椅下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海里,还有他的血缘挚亲的兄弟。
沈汝忽然有些不明白,当年在一帮皇子里选中荣景,是对是错。
哥哥死的那年,皇帝大病,将军府内白陵飘飘,哥哥是周国的将军,与父亲一样,一生战功赫赫,却没有如父亲一样,死在战场上。
哥哥是病死的,死因不详,尸体送回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皇帝躺在病床上,不知怎么清醒了会儿,许是愧疚,派人将哥哥风光大葬。
树倒猢狲散,这场景沈汝也早能猜到,她穿着白衣,抱着哥哥的灵牌,冷眼看着昔日的仆人目露愧疚,跪在自己面前,哭诉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感恩将军府多年的恩情,却因为生活不得不离开之类云云。
良禽择木而栖,沈汝能理解,只觉得他们急于撇清的太快了,倒叫人有些心凉了。
将军府一时有些冷清。
沈将军死的第九日,七皇子荣景结党营私,勾结敌国被流放南羌,永不回京。
荣景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沈汝知道的最清楚。
藏在七皇子府的那封信,是她亲眼看着送进去的。
她关上沈家大门,腰间挎着她的大刀,骑着陪伴哥哥多年的黑马,追上了流放荣景的马车。
荣景还记得那个场景,林间树影沙沙,腰间挎着大刀的少女,头发简单扎着,漂亮又冷厉,挥着大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掀开帘子,见是个漂亮姑娘,挥着大刀模样凶神恶煞,也不生气,摇着折扇翩翩公子模样,桃花眼满是笑意。
“要钱没有,要色,倒还有那么几分,不知女侠是劫财还是要色。”
“我姓沈,叫沈汝,来找七皇子,做比交易。”
少女清越的声音响起,荣景脸色煞是一变。
从此京中少了将军府,南羌多了个南羌王。
将军府败落,各种势力纷纷而动,皇帝身体孱弱,皇后垂帘听政,朝廷苦不堪言。
荣景手里捏着从朝廷来的书信,点燃火折子,纸张燃尽,门外传来将士通报。
他收敛眉眼。“沈将军又离开了?”
士兵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她有说离开几天?”未等士兵开口,他摆摆手。“罢了,下去吧。”
荣景眸子一敛,这个女人真厉害,整个军中,都是她的人。
她跟着他多年,而荣景却一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皇后之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还是像当今皇后一样,万人之人,成为周国最大掌权人。
不是,荣景很肯定,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对权利的欲望。
沈汝杀伐果决,不贪财,不爱权,荣景甚至找不到她的弱点。
是个女人,却比男人还要厉害,他不喜欢女人聪明。
沈汝回来已经是三天后了,穿着一身女儿家的衣服,风尘仆仆,像是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赶来。
来时大家都笑嘻嘻开着玩笑。
“沈将军今日怎么忽然女人起来了。”
荣景放下练剑的手,不动声色看了眼她的衣服。“你回来了。”
沈汝随手用簪子将发髻挽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离开好像要比往年要久一点。”荣景装作不经意问道,打量了眼沈汝的神色,却并没有没有发现什么。
“你不是说有事叫我回来?”沈汝说着进了帐篷。
荣景刚想跟着进去,却被银色大刀挡住。
荣景:……
“要开始了嘛?”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隔着帐篷,荣景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衣料声,他愣了会儿神,然后才回答道:“你不是说要等等嘛。”
“皇帝要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试图篡位,时间不多。”里面的声音冷漠,陈述这这个事实。
荣景愣了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想做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当晚军队秘密赶往京城,荣景看着身旁的人,沈汝绷着小脸,看不清楚神色,他伸出折扇,轻轻敲了敲沈汝的脑袋。
沈汝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他,眼神有些呆滞,这模样叫荣景有些想笑,他就知道她在神游。
以神游代替休息,大概是沈汝最可爱又最不可爱的一件事了。
荣景一笑,沈汝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没日没夜赶路,饶是她,都有些精疲力尽。
“停下休息会儿吧。”荣景开口道。
“不行。”沈汝开口。
荣景笑容淡了几分。“平日也没见你那么急功近利。”
“停下。”南羌王发话,众人面面相觑,见沈汝没说什么,便也停下了脚步。
沈汝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下马靠着树闭着眼睛,荣景看着她,当年意气风发的拦马少女,已经变了个模样。
这个模样是字面意义上的变了模样,长高了,也变黑了,眉眼处有一刀长长的疤,平填几分凶恶。
如今也不过19岁的年纪,若在京中,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想到此,荣景眉眼一软。
大军势如破竹,从城门一路打到宫门,一路尸山血海,荣景回身,便看见沈汝杀红了眼的模样。
荣景站在尸海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大刀擦过脸颊,兵器碰撞。
“都到了这一步,别死了。”他回神,看见满脸是血的沈汝。
最后的尸海,她浑身是伤,手里的刀死死握着,立于血海里,一身挺拔。
荣景看见她哭了,很轻很轻,无人察觉。泪痕在她脸上开了条路,混着血肉。
荣景眼睛一弯,笑容肆意,转身将刀插入了他皇兄的胸膛,血溅了他满脸。
荣景登基后一个月,迎娶丞相之女宋轻歌,封贵妃,赐封号景。
以我之名,无限荣宠,朝廷一片哗然,看着沈汝的目光满是嘲笑,其中也不乏有可惜的,可惜了这沈将军,十六岁那年跟着被流放一无所有的七皇子,出生入死三年,最后却给旁人做了嫁衣。
荣景大婚那晚,荣景骑一匹黑马进了沈家,沈家许久没打开过,到处都蒙着厚厚的尘,推开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沈家灵堂灯火亮着。
沈汝跪在沈家众人面前,身影显得有些纤弱,到叫他觉得有几分可怜,荣景将自己的黑色斗篷披在她身上,从发现她已经睡着,毫无防备。
荣景觉得,此时他若是将一把刀插入她的胸口,她也不会醒来。
他有些想笑,这般直挺挺跪着能睡着的,大概也就她一人。
沈汝睁开眼睛,满目清明,荣景笑容一顿。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沈汝开口。
“我也这样认为的。”荣景站起来一笑,手里下意识摇,却没有了折扇,他手一顿,不动声色放下。
“我今日大婚。”荣景开口道。
沈汝点点头,“我知道。”
荣景注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低垂着眼眸,灯火映在他的眉眼,沈汝看不清他的神色。
荣景沉默离开,沈汝眉头微微拧着。“荣景。”
荣景脚步顿住,声音莫名有些踊跃。“嗯?”
“如今大局已定,你之前答应过我一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你想要什么?”荣景薄唇微微抿着。
沈汝睁了睁眼,然后摇了摇头。
“新婚大喜。”
荣景:……
荣景登帝,辟了一块地给沈汝练兵,最近军里气氛萎靡,荣景登基,该封赏的都封了,唯独随着荣景发家的沈汝没一点动静。
沈汝最近也很少来军营,仿佛突然懈怠了一般。
所以当沈汝拿着虎符半夜号召军队时,他们还以为京城又要变天了。
他们原本就是沈家的军队,自然也是只听沈家人的。
九皇子荣礼同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本就是个纨绔,偏偏荣景登基后对这个弟弟好的不得了,要钱给钱,要权给权。
军队浩浩荡荡堵在九皇子府门口,沈汝抬脚将门撞开,荣礼同荣景模样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荣礼侧躺在虎皮椅上,手里的折扇慢慢摇着,眼睛很亮,带着淡淡的笑意,自上而下将沈汝打量一遍,暧昧不清,像是要用目光,脱掉她的衣服。
穿着花花绿绿的漂亮女人围绕着他,揉脚捏肩,荣礼声音响起。
“哎呦,沈将军带那么多人来,可别吓死我了,别是想强抢民男,果然沈将军不是一般人,不过啊,我这般貌美如花,你就算得道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沈汝伸手发出飞刀,倏地一下,刺入他的耳边,插入椅子,发出铮的声音。
“他人呢?”沈汝沉着脸。
“什么人?”荣礼歪着头,伸手去拔,没拔动。
“你知道。”
黑暗里显现出人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密密麻麻,数不清多少人。
“你们谁快点去告诉皇兄,我好怕怕。”荣礼笑的张扬,看着沈汝,用口型轻轻说着。
“沈将军要找的人,算算时间,大概要死了吧!”
沈汝抬手,眼神狠厉,是旁人不曾见过的模样。
“给我踏平安王府,若有阻拦,杀。”
荣礼被这眼神吓到,愣了一瞬间,转身就想跑,沈汝冷冷看着,没有阻拦。
地牢的门被炸开,通往深处,沈汝手握着刀,慢慢朝里面走去,一路都是被折磨的看不清人样的人,饶是沈汝,也有些看不下去。
荣礼被人扣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死死看着沈汝的背影。
地牢最深处,沈汝看见了穿着白色里衣染血的少年,纤细脆弱,仿佛一碰就折。
她瞳孔放大,眼睛充血,回身抬手一挥,砸向荣礼。
荣礼就这样被一拳一拳殴打着,他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张嘴便吐了一口鲜血,却没有人敢阻拦,沈汝挥起手里的刀,荣礼对上他冰凉的目光,忽然涌上一股寒意,这个女人想杀了他。
沈汝的确想杀了他,刀举起的时候又被飞刀震落,沈汝抬眼,看见一脸阴沉的荣景。
荣景只看见沈汝的目光冷冰冰的,让他浑身发寒,她从来不会这样看他。
“沈将军,你在做什么?”
荣礼迷迷糊糊挣眼,看见荣景,刚张嘴便吐出了一口鲜血,伸出手颤巍巍抓住荣景的衣摆。
“哥,哥……”
沈汝抬脚,便是一踹,彻底没了动静。
荣景对上她的视线,她的空无一物,他下意识的站在荣礼身前。
“荣礼可是,的罪你了?”
沈汝没理荣景,转身进了地牢,荣景看见,平日肃杀冷厉的少女,小心翼翼抱着地牢的少年,仿若珍宝一般。
少年白色里衣已经被血染红,唯独一张脸干干净净,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他对上少年的脸,浑身僵住。“离了京城太久,差点将你忘了。”
沈汝没在看他一眼,身后,荣景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手指捏成拳。
荣礼被打的很惨,伤及内脏,下手的人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荣景听着太医的禀告,抬手,下令捉拿沈汝。
荣峥醒来时,感受到阳光落在脸上,他睁眼,视线里一片黑暗。无边恐慌袭来,他慌忙坐起身来,手指被人握住,他闻到熟悉的味道,眼睛一酸,声音委屈。
“阿汝,你终于来了。”
沈汝伸手,轻轻揉揉荣峥的脑袋。“阿峥,我回来了。”
“阿汝,为什么那么黑。”荣峥的声音委屈。
沈汝胸腔微微下沉,叹了一口气,手里的动作未停,未束的头发蓬松柔软。
“因为天还没亮。”
“什么时候天才会亮呀。”
“快了。”
门外传来小奴的通报。
“将军,陛下有请。”
荣景这个请,自然不是真的请,门外站满了禁卫军,这架势便是来捉人的。
荣峥眼睛见不得光,沈汝替他眼睛上系上黑布,她看着荣峥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小声哄骗道:“阿峥,你刚刚病好,不宜见光。”
荣峥握住她的袖子,感受到手掌处的粗糙的茧子,他小心翼翼用脸蹭了蹭。
“阿汝,荣礼说,爹爹皇兄他们都死了,这是真的嘛?”
沈汝不想骗他,轻轻嗯了一声。
荣峥手指顿了顿,忽然抱住了沈汝的腰。“阿汝,你别走。”
沈汝感受到少年全身心的依赖,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沈汝是等他睡着才离开的,沈汝离开,床上的坐起身来,黑衣黑发,面容如雪,他伸手解开眼睛上的带子,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阿汝,你又骗我呢?”荣峥呢喃,眼尾微微上挑。
沈汝跟着禁卫军进宫时,脚步匆匆的宫人从她身边路过,红色霞云染了半边天。
长长的台阶,黑色龙袍的荣景目光无波无澜,看着慢慢走近的沈汝。
“沈汝,我请不动了你了,是吧。”
沈汝直挺挺跪下,没有说一句话,荣景知道,她不打算认罪。
“荣礼是我的弟弟,我不知你今日这做法,可有将我的颜面放在眼里,还是你如今连我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你要朝廷重臣如何看我,要天下百姓如何看我。”
沈汝带人闯进安王府,杀了安王府数人,打伤安王这件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沈将军功高盖主,比起谋权篡位当今皇帝,更加让人可以信服。
沈汝自小不爱读书,也是第一次当官,她不知该怎么反驳,她这事做的不周全,她知道,可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根手指她都舍不得碰,却让旁人这样伤了。
沈汝低着头,依旧是一声不吭。
荣景忽然有些气,要她低个头,就那么难。
“你跪着吧,荣礼什么时候醒来,你便什么时候起来。”
荣景派人去查是哪里传的谣言,后来才多方打听,最先传的是一群乞丐,可乞丐四处流浪,多且成群,等他们去抓时,早就不见了人。
宋轻歌来的时候,碰见了跪着的沈汝。
“沈将军。”她声音轻轻的。
沈汝抬眼,看见宋轻歌,她点了点头,双手抱拳。
“微臣参见景贵妃。”
宋轻歌很瘦,腰很细软的模样,像是没有骨头,皮肤白皙细腻,歪着头打量沈汝,目光清澈干净。
“沈将军很像我一故人。”
话说完,笑了笑,然后慢慢朝里面走去,看见荣景,脸上扬起明媚的笑,下意识就要往荣景怀里钻。
“陛下。”
荣景下意识看一眼跪着的人,那人没有反应,他抿了抿唇,被扑了满怀。
沈汝跪了两天两夜,荣礼才醒来,殿内的东西被砸的噼里啪啦。
“哥,替我杀了她,杀了那个女人。”
荣礼头发披散,模样有些疯魔,一旁的太医颤颤巍巍的跪着,哭的一脸鼻涕。
沈汝最后踹的那一脚,踹上的是荣礼的命根子。
“哥,哥哥,皇兄,杀她,杀了她好不好。”
荣景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弟弟的那幅可怜模样,荣礼哭了一会儿昏了过去。
“他怎么样?”
“安王他,他的病一直断断续续,不曾好转,身体本就虚弱,遇沈将军这一遭,怕是……”
荣景抬脚一踹。“庸医。”
他出门看见外面跪着的沈汝,手指捏成拳。
“沈汝。”
沈汝睁眼,唇色有些苍白。“拜见陛下。”
荣景看着女人,勾唇轻笑道:“是觉得和朕出生入死,朕不会对你怎么样是嘛?”
沈汝摇头,淡淡抬眼。“陛下,你不会杀我的。”
荣景垂眸看着她,伸手将她拉起,她膝盖有些软,跌进荣景的怀里。
荣景扣着她的腰。“他们都说,你最适合当皇后了。”
“沈汝,你觉得呢?”
沈汝扯唇笑了笑,她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她头脑有些晕乎乎的,只道。
“他们放屁。”
沈汝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坐起身,腿已经恢复了一些知觉。
房间里一片静悄悄的,有些暗,她伸手去推门,没有推动,外面传来锁链的声音。
她被囚禁了,脑子里,不知怎么想起荣景的脸。
沈汝小脸崩住,没过一会,有人打开门,是个宫女,提着食盒。
“将军,吃饭了。”
沈汝抬脚就准备往外走,门口齐刷刷亮出一排银色,禁卫军站了一排。
为了锁她倒也费尽了心思。
“将军,陛下说您什么时候认错,就什么时候出去。”
那宫女声音怯怯的,将食盒里的粥拿出来。
沈汝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硬闯。
将军府全是她的人,她倒是也不怕阿峥会出事。
想起荣峥,沈汝冷硬的眉眼软和下来。
沈汝被关着的第二天,外面下了雨。
门被人打开,荣景似乎刚刚下朝,龙袍还未换。“沈汝。”他轻轻喊道。
“陛下。”沈汝半跪,行的是军礼,挑不出错。
荣景扶起她,垂眼瞧她,又轻轻唤了声。“沈汝。”
沈汝点点头,不明所以。
“上次你说,你想要的东西,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沈汝抿唇。“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明君。”
“就这样吗?当初那么多皇子夺权,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我。”他问的随意,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沈汝想了想,帮他夺嫡,她有自己的私心,在她看来,荣景的确合适的人选。
“陛下,我不会背叛你的,你别猜疑我。”沈汝目光认真,荣景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目光穿刺他的心脏,有些泛疼。
“你就是这样看朕的?”
荣景拂袖,头上的珠帘晃动。
“你觉得朕生性猜疑,无情无义,还是觉得朕会怕你一个女人?”
沈汝沉默了一秒,她本就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荣景哪里来的气。
她皱了皱眉。“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荣景道:“朕原谅你这一次,你走吧!”
“到底陛下没忍心对沈将军做什么,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昭和宫内,小宫女小声说着,美人榻上的女子睁开眼睛,林轻歌眉心微微拧着,然后舒展开来。
“陛下喜欢沈将军呢!”
二、
荣峥的眼睛瞎了,在沈汝第三十九次骗他天还没亮时,荣峥朝她笑了。“我没事的。”
沈汝心里的怒火涌起,只觉得给荣礼那几下子打少了。
他伸手拉过沈汝,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阿汝,外面是不是变天了。”
沈汝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你别怕,我很厉害,外面的天怎么变,你都不会有事的。”沈汝小声安抚到。
院子里的太阳暖洋洋的,将军府总算多了几分烟火气。
“阿汝,这些年你去做什么了,我好想你。”荣峥眼睛蒙着白布,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沈汝眉头微不可察的拧了一下,声音有些涩涩的。“不是回来陪你过生辰了吗?”
“我们是夫妻!旁的人家夫妻都是朝夕相对的。”荣峥小声抗议道,手指紧紧的捏着她的衣摆。
“嗯,我知道了,我们以后也会这样。”沈汝小声笑起来,轻声安抚着。
长身玉立的男人看着里面的场景,手掌紧紧的捏着。“夫妻?”
声音响起,沈汝抬眼,目光如刀,见是荣景,又淡淡收回。
“陛下。”
她敏锐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加重,沈汝低头,看见了荣峥峥苍白的脸。
不动声色的,她下意识挡在了荣峥身前。
“陛下怎么来了?”她问。
荣景眼睛有些泛红。“你刚刚说,你同我二哥,是什么关系?”
沈汝手被捏住,她回头看去,荣峥是声音清越好听。
“我同阿汝拜过天地了,我们是夫妻。”
荣景目光移到沈汝脸上,沈汝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
荣景抿了抿唇,然后又笑笑。“早说你同二哥好上了,我就……”他话止住,他能做什么呢。
沈汝拉住荣峥。“阿峥眼睛不好,我先送他进去。”
荣景呆呆的看着沈汝将荣峥带进去,是他不曾见过的温柔,连眉眼旁的疤都变得生动起来。
她其实也会待人好的。
荣景晃神一下,然后开怀笑起来,眼眶不知怎么有些酸涩。“你同二哥的事,我以前怎么不曾听说过?”
沈汝有些疑惑,关上门,眉心不自觉拧起。
荣景对上沈汝的目光,恰注意到她眼里的懵懂,沈汝算不得多好看,皮肤不算白皙,腰肢体格也算不上纤细,甚至因为常年舞刀弄枪,手臂的肌肉也比旁的姑娘壮实一些。
荣景知道,其实很多事情,沈汝都不懂。
比如,男女之情,少年心动。
可是看着她待荣峥好的模样,他第一次猜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他不会对你有威胁的,你别伤害他。”沈汝开口,却对上荣景嘲讽的目光。
“沈汝,在你的眼里,对你来说,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汝想了想,道。“陛下是个好人。”
荣景心沉到谷底。“既对你来说是好人,又如何会害你。”
他背过身,院子依旧没有旁人的痕迹,院门口的小炤还有人使用的痕迹。
他看见收拾了一半的院子,院子里的衣架上挂着属于男人和女人的衣服,院子里没有下人,就只有他们。
他手指死死捏着,心里蓦然生出两分委屈的意思。
沈汝自顾自坐在院子里。“将军府简陋,等来日收拾好了,在请陛下来。”
“为何不让下人来做,不是赐了你许多钱财。”他道。
沈汝擦擦额头的汗,眉眼弯了弯,虽不太明显,但是还叫荣景觉察出来了,他太了解她了,沈汝抿着唇,眼里有些无奈和纵容。“阿峥说不喜欢院子里有别人。”
荣峥愣了愣,忽的就想到在军营的事,冷血无情!板着脸就把人腿打折了,那个时候大家起哄说沈将军日后嫁出去,她的相公肯定以后会遭殃,这得倒了几辈子霉。
还有人说,沈将军让他对女人毫无欲望,如果哪天我们赢了,自己登基了,就一定要给她强行赐一个夫君,免得沈将军嫁不出去。
那时候他只是笑。“你们沈将军哪里知道这些。”
他看着绷着小脸的沈汝,以为她不会笑,也不会对别人好。
那些和平常女子有联系的东西,他都无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沈汝眼睛清亮,看着将军府。“我哥哥走后,将军府就一直这样了,我也想自己收拾。”
“陛下来这里是有事嘛?”沈汝想起问道。
“我想问问,你想要什么赏赐。”荣景声音有些涩。
“功臣不赏,你总会叫旁人看轻了。”
“我是皇帝,也会叫别人议论。”他想了想,不知为何就加上了这一句。
荣景其实很少同沈汝吵架的,即便意见不和,他也总能换个方式化解。
他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直到荣峥出现,他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沈汝要的赏赐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她想让天下名医,给荣峥恢复眼睛,还有他身上的毒。
荣峥,荣峥,又是荣峥。他压下心里翻涌着的怒气,“你自己呢?你自己不想要什么嘛?”
沈汝愣了愣。
“我沈家到我这一代,这剩下我一个女孩,我不想打仗了,将士们老了,我想让他们回家。”
沈家的军队老了,那些将士也许久未回家了。
沈汝想起爹爹临走时,拉着哥哥和她的手,让她们打退敌军,辅佐明君上位。
然后,送那些将士们回家。
“陛下,我的爷爷,爹爹,哥哥,甚至我的娘亲,都死在了战场,我不想打仗了。”
“沈汝,我知道。”
他看见了沈汝暗淡下的眉眼,扯唇笑笑,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只是在问,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想要什么。”
沈汝到底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荣景忽然觉得,沈汝好像也没那么聪明了。
他以前觉得她没有软肋,现在却发现,心软的人浑身都是软肋。
而他,不是好人,只会抓着别人的软肋,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她,要她做他的所有物。
从十七岁那年遇见她的时候,即便,她是别人的妻子。
将军府收拾妥帖时,沈汝大婚的喜帖送进了皇宫。
荣景看着帖子,愣了许久。
老太监是跟了他许多年的人,看着他的目光担忧。
“陛下,沈姑娘她,要成婚了。”
他当然知道沈汝要成婚了,红色喜帖上的字他一眼便认得出来了。她亲手写的,算不得多好看,他曾经还笑过她,说她写字像虫爬,如今看来,倒像是刀子。
“沈姑娘想来是真的很喜欢他。”老太监不知道怎么说荣峥,那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有二皇子的消息,他都快忘记有这个人,如今荣景登基,这二皇子又冒了出来。
“福寿,你说,为什么她不能嫁给我。”荣景喃喃到。
老太监一个哆嗦跪下。“陛下不可。”他抬起眼。“沈姑娘会恨你的。”
沈汝大婚的时候,并没有办的很盛大,荣景听说,新婚的东西,是俩人大街小巷一样一样挑选的。
足足两月,他也听说,沈将军对那位瞎眼的公子可好可好。
旁人都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来历,却也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各外般配。
荣礼轻摇折扇,与他相似的眼睛带着些笑意。“早说了,斩草要除根,皇兄心软,我可不心软,反正难受的是那女人,又不是你,可惜了,那个女人来晚一步,他就死了。”
注意到荣景的脸色不太好,他闭上了嘴,只是小声嘟囔。“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皇兄偏偏对一个沈将军念念不忘。”
外头有人通报。“沈将军求见。”
下意识的,他收起来近些日子看到的情报。
沈汝进来,直接无视目光怨怼的荣礼,荣礼脸色苍白,似乎还没恢复,瞪她一眼,偏过头去。
“陛下。”沈汝半跪行礼,眼睛亮晶晶的。“阿峥眼睛的事情。”
荣景勾唇笑笑,笑意不达眼底。
“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很快就到了。”
沈汝眼睛微微一弯。“谢谢陛下。”
荣景到底是没能做什么,只是沈汝大婚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他喝酒很厉害,可以说是千杯不醉,可那晚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他们在拜天地,他躲在宴会里偷偷看,看的眼睛都红了。
外面的兵守着,只等他的一声令下,就可以抢了新娘子。
他没有下令,只是安安静静的参加完婚宴,她盖着盖头,没能让他看见她的模样。
姑娘家都爱漂亮,沈汝不是个漂亮的姑娘,脸上有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他想着,当初他觉得,沈汝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荣峥回头看了他的方向一眼,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躲了躲,意识到这个动作时他有些难过。
他怕他们,怕被他们发现自己是个觊觎别人宝贝的小偷。
宴会散场,他提着酒壶离开,有人叫住他。穿着红色的嫁衣,目光清清冷冷。
“陛下。”他道。“谢谢你”
荣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荣峥看着他,“阿汝有自己的原则,我同她早在她来找你时就已经成婚,所以我知道,她不可能爱上你。”
“你同朕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同沈将军之间,是朋友。”说这话时,他有些酸涩,手里的酒壶晃动,他勾唇一笑,桃花眼浸着笑意,看向急急忙忙出来的人。
“早两年我还担心你凶神恶煞嫁不出去,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
他笑起来,眼里流光溢彩,眼尾微微泛红。
沈汝肃来冷清的脸也带着几分笑,许是刚刚喝了酒,脸上还带着些红晕。
“阿峥眼睛看不见,才便宜了我。”她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笑,和荣峥紧握的手还悄悄捏了捏他的掌心。
她自以为没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荣景心里一酸,轻轻切了一声。
“行了,朕都替你腻了。”
沈汝悄悄瞪他一眼,这状态像是恢复成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荣景那时候还没能占地为王,他们就带着沈家军队在边疆做生意,攒军火钱。
他那时候喜欢逗她,拿着刚刚做好的烟花爆竹吓她,沈汝一点没怕,就冷着脸踩灭了响着的爆竹。
那段时间他们关系尚可,经常开着玩笑,虽然多数时都是荣景在说话。
后面他们势力逐渐发展起来,俩人却渐行渐远,有时候,他不太理解沈汝,觉得她过于急功近利了。
他想起有次他开着玩笑说,万一他们失败了,会怎么样。
沈汝只想了想,便答:“死。”
“那我们不造反了,安安分分行商怎么样,这可比造反来的快活多了。”
沈汝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似乎不解。
是了,沈汝总觉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其实他也想过,却也没那么想,只是当少女雄赳赳气昂昂过来说要合作时,不知怎么,他就点了头。
许是有些不甘,通敌谋逆的罪名扣他头上,先帝念着那点父子情,只是将他驱逐流放。
多年后,他又借着别人坐实了罪名。
人人都想至高无上,他想起那日他说要将沈汝抢来,福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陛下不可呀!这世间万千女子,唯有这沈姑娘动不得。”
荣景看着他。“可我是皇帝呀?当初沈汝不是说,做了皇帝,才可以想要什么变得到什么,我最想要的要不到了,这皇帝当的真没意思。”
“这皇位是沈姑娘替你打下来的,陛下既然坐了,就要坐的稳妥。”福寿颤颤巍巍道。
“沈姑娘一家,世代满门忠烈,皆为百姓而亡,是功臣,陛下想让百姓怎么看你。”
“陛下,若沈姑娘心里有你,可你也明白。”
荣景笑:“无趣。”
他是皇帝,可你看,皇帝也不是想干嘛就干嘛的。
早两年他怪她急功近利,可越到后面,急功近利的便成了自己,他想做皇帝,他想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于是他娶别人稳固帝位。
沈汝大婚那晚,荣礼死了,他急急忙忙赶回宫去,看见的便只有闭上眼睛仿佛安详睡着的人。
沈汝第二日便进了宫,大殿内白绫飘飘,荣景跪在中央,表情可以说的上是冷漠。
沈汝却可以看出来,他很难过。
荣景和她提过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只说他们关系很好,荣礼救过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早死了。
荣景开口。“他替我喝了那杯毒酒,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却也活不长,他从来没有怪过我。”
沈汝跪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听他絮絮叨叨。到底相处那么多年,他们是朋友。
“后来我想着当了皇帝,我要给他把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抓来,给他治病,大夫找了一批又一批,却还是治不好他。”
荣景话愣了愣,还是道:“二哥眼睛的事情我已经去办了。”
他看着身边的人,失去的东西多了,人总是会怕失去。
他闭上眼睛。“我们好像没吵过架?”
沈汝点点头。“没有。”
荣景点头。“那就好,我总不想你日后想起来,全是这些不好的。”
荣景没想到,她是来是同自己告别的。
他说荣峥不打算治眼睛了,想出去看看。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点点头。
他们离开京城时,没带什么物件,荣景就站着城墙之上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他看见骑着马的骄傲少女,恍然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
他道:“要钱没有,要色,倒还有那么几分,不知女侠是劫财还是要色。”
“我姓沈,叫沈汝,来找七皇子,做比交易。”
少女的大刀挥的虎虎生威,眼尾上条,眉毛上扬,骑着黑马从远处奔来。
“荣景,我们赢了。”
十九岁的姑娘,该嫁人了,只是嫁的不是他而已。
(荣峥篇)
我不是个好人,没什么大志向,唯独对喜欢的姑娘,蓄谋已久。
喜欢沈汝,一见她,就好喜欢。
我是荣峥,先帝最不受宠的二皇子,从小体弱多病,缠绵病榻。
七岁那年,我碰见一个同我截然不同的人。
那是沈家的姑娘,第一次见她,我觉得她像只猴,上蹿下跳,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拿母亲留给我的琉璃珠打死了我养的那只会说话的鸟。
然后我就哭了,小嘴一瘪,眼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她特别吃这一招,捂着我的嘴手足无措,一边小心翼翼的解释。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鸟。”
我偷偷瞅她,只觉得怪可怜的。
“我赔你吧?”她小声说道。
我又哭了,这鸟也是我娘留给我的。
于是,她打死我的鸟,将自己赔给我了。
哄我哄了足足两年,又是送外面的小玩意,又是找了各种漂亮的鸟来,我才原谅她。
其实我早就不怪她了,我就想让她念着我。
十二岁那年,我的病似乎更加严重了,被父皇送去了离京城不远的姑苏寺休养。
我知道那不是休养,那是代表被放弃。
如果不出意外,我大概要永远待在上面,结束我短短的一生。
沈汝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了,找了许多大夫看我。
我想她身体那么健康,忽然就希望自己能够长命百岁。
我时常求庙里的佛像,让我和阿汝长长久久吧!求你了求你了。
沈家败落时,她来了庙里找我,眼睛红红,像是一夜长大。
她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眼泪一落,委屈的不行。
“阿峥,我没有家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关于沈家的事情。
沈家世代忠良,是好人。
沈汝说要去找荣景,她要完成她哥哥的遗愿,还边关百姓一个安稳。
荣景那个人他记得,也很熟悉。
他不想她去,边关凶险,一不小心就容易没了命。可这次沈汝态度坚决。
于是他哄骗着沈汝同他拜了天地,就在佛祖的面前。
他怕自己不在,她会被旁人抢走。
她一边哭一边拜天地,完了泪眼汪汪道。“等我变得很厉害了,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她说她很快回来,但是她骗了我。
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只是在我生辰时,她会风尘仆仆的赶来,穿着不太合身的有些旧的女儿家衣服。
然后咕嘟咕嘟喝下他给她煮的清粥,他看见了她露出的手臂受的伤,拉着她求着她不要去,她也总是笑着说好。
于是她总是夜里偷偷离开,她又骗了他。
她又受伤了,这下遮也遮不住了,疤痕在眼尾延伸下来。
于是她总是挑夜里光线不好的时候回来,以为这样就没人发现她的小心思。
他被荣礼发现,绑了回去,折磨许久,弄瞎了他的眼睛,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阿汝回来了。
他心里翻涌的戾气一消,她在就好了。
想到这,他眼睛一弯,掀开帘子。
“阿汝!”
少女轻轻的嗯了一声,他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到她专注的目光。
“你不会离开我了?”
沈汝轻轻嗯一声。伸手握住他的手。
“不会了,我们是夫妻,自然要在一起。”
我知道荣景喜欢她,不过也不奇怪,她那样好的人,招人喜欢不奇怪。
可我蓄谋已久,处心积虑花了全部心思的人,只能是我的,也只能喜欢我。
荣峥伸手,比了个手势,藏在暗处的人对视一眼,悄然离开。
守了沈将军那么多年,总算结束了。
(后记)
边疆敌军来犯,荣景御驾亲征。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十分激烈。
天光破晓之际,骑着黑马的姑娘拿着大刀自晨光中出现,身后跟着一大帮军队,红色旗帜上的沈字格外耀眼。
荣景看着,忽然眼睛一红,他朝那人笑道。
“你回来了?”
沈汝朝他笑。“陛下,我们这次还要一起赢。”
“嗯,一起。”
作者:阿糖阿糖
(这文真的巨好看,不管是开头,剧情,结尾都真的太让我喜欢了,强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