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了,我才开始享受“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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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我妈在洗碗)

“你根本就唔识食,食咩野你都话好食好食。”(粤语)

这是在家里的饭桌上,我老妈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翻译成普通话,意思就是“你根本就不懂吃,吃什么你都说好吃好吃”。

说完这句“结论”之后,老妈接着一般还会补充道“这鸡肉一点鸡肉味都没有,哪里好吃了?还有这菜心,咬下去全是渣,都没有菜心的甜味,你还说好吃?反倒是这条鱼,明明很鲜,你怎么不吃?!”

“我从小就不吃鱼,你又不是不知道。”

“鱼先至系靓野啊,蠢材~”(粤语)

这就是在我家饭桌上经常出现的情景:我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满桌的好菜,而我老妈则在旁边一直在嫌弃这个那个不够好吃、嫌弃食材不如从前、嫌弃味道不如以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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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豉油鸡半成品)

我一直都觉得,是老家的好山好水好菜,把老妈的嘴养刁了,让她来大城市吃几天快餐、外卖试试,肯定被治得服服帖帖,回到家肯定吃什么都说好吃。

而这句“你唔识食”,以前的我更是不以为然。

因为以前的我觉得,美味对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有得吃就行了,相比于味道好不好,果腹和营养对我来说更重要一些,我自诩是个精进克己的“健康主义者”,好不好吃不重要,健康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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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我平时的工作午餐......)

再加上,初中之后,常年在外念书或工作,学生时代的馋嘴但贫穷,加上学校食堂对味蕾的摧残,以及出来工作后各种快餐、外卖对食欲的压抑,可以说,食欲几乎就从来没有被满足过,所以能够在家里吃上一顿饭,不管老爸老妈煮的是什么菜,我都能食指大动、大快朵颐,哪还有资格去嫌弃。

不过,最近对“吃”有些兴趣之后,我才后知后觉,确确实实,之前自己就是一个一点都“唔识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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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我酿的豆腐)

说起自己“唔识食”,除了老妈子,我还会经常想起以前跟一位女孩子相处的片段,那时候我对“吃”这件事情毫无“审美”可言,而她对吃非常讲究,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会和我老妈一样,对桌上的菜肴进行道道点评,指出其中的种种不足,略带嫌弃地说她吃过更好吃的,每当她饿肚子或者吃得不满足,脾气就会有那么些许“暴躁”,而每当遇到她非常中意的美食时,她整个人眼神发光、心情大好,每吞咽一口都会眯起大眼睛面带微笑地叹道“唔很好吃”。

现在回想起她为我做的每一道菜,那真的是道道用心,回味至今呐,只可惜当时的自己,味觉审美完全没有打开,不懂得和她分享“吃”的乐趣,更无法用心品味美食背后的种种心思、情绪、情愫,说起来真是一个好不浪漫、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万恶直男”,该是错过了多少本该愉快的饮食时光。

对“吃”这件事情很随意、无要求的状态,我似乎一直没什么长进,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一个“唔识食”的万恶直男,究竟是怎么度过这二十几年的,这该是少了多少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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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系咪新来咖?呢滴野都仲洗我教!唔毛一味得个up做啦,扑街~”
——周星驰《食神》(粤语)

今年五月初的时候,我把手头上的工作都交接出去了,终于阶段性结束了匆忙的工作,好不容易迎来一段空闲、偷懒的时光。

在那几天假期里,我还是和以往一样,准时起床、阅读、健身、适当地社交,充实得不像假期,可是却总觉得心里有一大块空缺,一直无法填满。

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在深圳梅林的出租房里,我坐在被硬生生隔出来的阴暗大厅里发呆,这个我住了两年的地方,因为四周城中村建筑的阻挡,阳光从未照进来过,周围的改建、施工更是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噪杂的机声车声人声,从初感热闹变得让我倍感心烦,我觉得口干舌燥,重重地瘫在塑料椅子靠背上,把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盯着天花板,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两个问题从天花板砸向我:

**“我多久没有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我的生活究竟有什么乐趣可言?”

咣咣!两个问题让我一惊,而当我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两个问题时,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几乎没有生活乐趣的人,别说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谈得上享受的饭了,我连上一次感到身心愉悦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

愉悦究竟是一种什么体验,为什么对我来说如此陌生,这么说来,我的生活其实非常干瘪、空洞,毫无乐趣可言。

我就这么定住,反思了良久,粗略回顾一下自己这几年的生活,似乎都是掏光心思在“求进”,而从来没有学着“享受”,似乎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摆脱现状、突破困境,而从来没有花时间享受当下、取悦自己。

兴许这几年的时光里面,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接纳过四周,没有真正接纳过自己,那个处心积虑想要突破的“困境”究竟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上来。

就算有,大概也都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吧?

作茧自缚罢了。

那两个问题的咣当一砸,突然把那个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强行压制的本性自我砸出来了,没错,就是那个更接近童年的、充满好奇心的自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也太没意思了吧!”那个未泯的自我说道。

于是我马上收拾行李,离开深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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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石狮子)

“人生不能像做菜,把所有的料都准备好了才下锅。”
——李安《饮食男女》

时间已是傍晚,在回家的高速公路上,司机大哥和我一言不发,车子开得飞快,车内放着最近流行的未知歌曲“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子弹在我心头上了膛......”,我望着远处绚丽多彩的晚霞,稍微摇下了车窗,风吹乱精心梳理的商务大背油头也无所谓了。

我打开自己每天看十几遍的To Do List,进入编辑状态,毫不犹豫删除了2个阅读计划,取消了一个课程,并且跟两位合伙人打了招呼,说自己要放6天假,好好休息一下,顺手把公事推得一干二净。

顿感一身久违的轻松,随后在To Do List里最显眼的位置上,添加了加大加粗的一行字:
——好好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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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在家享受闲暇的日子,那叫舒心,不能叫开心,因为开心始终是一种易逝的现代快情绪,舒心则不然,无工作,无社交,无既有的计划,就这样慢在家里,跟老爸学厨,跟自己小酌,摇一摇高脚杯,听一听音乐,偶尔兴致来了,浅读几篇文字,那是一种非常享受的状态,哪里还需要什么女朋友(完蛋了)。

舒心的生活无须远方,它就在自己手上,宛如那杯清晨温润的熟普茶,和那杯晚睡前曼妙的西拉酒。

跟老爸学做菜,对老爸、对我大概都是这段时间最新鲜的事情,从此我们两父子终于除了“做事、做人、做生意”,又多了一个话题,和一件可以一起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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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客家人,当然从客家菜学起,从冬菇蒸鸡、菠萝炒排骨、肉圆炒丝瓜、猪耳炒蒜芯,到比较有代表性的豉油鸡、酿油豆腐、头菜肉饼,再到卤鹅、蒜蓉蒸虾......真的是每一道都是足以让人胃口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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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菜的意思需要慢慢体会,从食材挑选、洗浸、择取的初步处理,到切削剁拍的刀功,再到蒸煮炒煎炸焯等的烹饪手法,再到大小快慢的火候掌控、调味的搭配、下料的轻重等等,一道菜,需要花费的心思、功夫,着实不少,但倘若真做成了,味蕾的享受,是最直接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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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细心烹作,整个过程本就是好奇心的满足,体验的是亲自动手的乐趣,亲手把各种本不够精彩的单一食材,通过烹饪,加上火,像变魔术一样,变成一道道精彩的美味菜肴,吃下去的时候,那种胃暖心暖的成就感,以及分享美食的满足感,大概就是做菜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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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我家里的九里香)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选择做回一个好人。”
——刘德华《无间道》

老爸的红双喜放在茶桌上,我偷偷地拿走了一根。

晴朗的午后,吃饱喝足之余,刁根烟,在家里的院子“游烟河”、或者叫“兜烟”,那简直是成年以来最放松的活动(老了老了,越来越像我爸了)。

一口苦涩浓郁的双喜烟呼出之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九里香。

最后,我想把《无间道》的台词改一下:

*****以前我不会选,*****

*****现在我想选择做回一个开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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