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忙了一整天。晚上九点多才看到张老师发给我的短信,说zjf的老公去世了。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我甚至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zjf太年轻了。她的老公应该也是个小伙子。他们刚有了第二个女儿。甜蜜的日子才开了头。怎么可能?
我立刻给张老师打过电话去,消息得到了确认。
电话的两端,我和张老师,都为zjf的不幸遭遇感到万分痛惜。也为人生的无常而哀叹。
zjf,其实我并不熟悉。只能算是认识,几乎没说过话。她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也教英语。因为调入学校时间短,又跟我不在同一个级部,所以没有过交集。
我对她的印象是。年轻。本分。文静而内敛。温和。中等个头,微胖,圆脸,笑容恬淡。属于埋头实干型。
由于上了岁数,我的记性越来越差。学校大,有二百八十多位教职工,三千多名学生。我是一个很少串办公室的人。很多新调入的年轻教师,我大都不认识,有些在校园里碰面多了,虽然面熟,但也叫不上名字,更不知道所任年级和学科。
第一次知道zjf老师,是因为前年,她的母亲误食毒蘑菇身亡,噩耗传来,大家都纷纷掏钱随份子,我才开始注意到她。
后来,依然与她没有过交集。只是远远地看到她走过来,或者远远地看到她伏案工作。
后来听说她怀上了二宝。妊娠反应特别厉害,但是学校并不给她松口气的机会,她默默地硬撑着。
后来听说她幸福地成了两个女儿的妈妈。现在,这两个女儿突然没了爸爸。好端端一个家,瞬间,天塌,地陷。
三十出头,先丧母,后丧夫,拖着两个幼小的女儿。这命运,真真地比黄连还苦。我这旁观者,听着,心都要碎了。
这让我想到了我的童年。想到了我的父亲突然去世后的那段日子。想到了我的奶奶和妈妈。
奶奶常说:长胳膊拉不住短命的。能有什么办法?日子再苦也得瞪起眼来,往前熬。
奶奶用的是熬这个字。可见她内心的艰难。可是,她表现给我们的,却是从容和坚强。
不知怎么,每次看到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我就会泪流满面。它让我想起奶奶,想起妈妈,想起所有在苦难面前奋力抗争的人。纤绳勒进他们的皮肉,勒出了血,他们都不吭声,拚命拉,不松劲儿。
我从来不相信那些手捧花冠,嚼着蜜糖,妄谈良好心态的人。我只信赖那些在重压下在摧残下盛开的花朵。
记得有一个冬天,我骑车从东里回家,奶奶的大门上着门闩。我敲了半天门,才有回应。进了家门,见有一个神婆,奶奶笑着向我解释说自己的头疼病时有发作,她请来了仙家给她看病。那时的我太不懂事。跳着脚大叫起来,边哭边说,从来就没有神仙,也没有老天爷。如果有的话,老天也是瞎了眼,为什么让我的父亲这种好人早早去世,让坏人在世间横行?慌得奶奶赶紧向神灵赔罪道歉,责怪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奶奶说:人的寿命都是天数。人该活多少岁回头都是命定的。谁都无法更改。老天爷也没有办法。
当时我只顾逞一时口舌之快,凭着被奶奶惯坏的伶牙俐齿,仗着自己在学校里喝了点墨水,读了几本书,急赤白脸地跟奶奶辩驳。多年以后,我才恍惚觉得自己错了,对不起奶奶。干嘛要推翻奶奶的想法呢?先不说唯心唯物孰是孰非,单说认命,其实是医治痛苦的一剂良药。让奶奶生活在她的迷信里,岂不更好么?
孔子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有些事,真的是人所无法掌控的。
月有阴晴圆缺。人的运气也会如大海的潮汐,有起有伏。
现在想来,也许是老天有意安排的。他先给了我一个饱经苦难的少年。让我在磕磕绊绊中学会了珍惜。又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让我品尝甜蜜。或者是让奶奶和妈妈早年承受了过多的苦难,才换来了如今的幸福日子?
记得有人说过,痛苦是一所没有人愿意报考的大学,但从那里毕业的,都是生活的强者。
当然,你首先得毕业,而不是肄业。痛苦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击垮一个人。
愿zjf 老师和她的一对女儿有一个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