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初破,盘开鸿蒙。阴阳轮转,清浊既分。群生仰天地而生智,万物历久岁而育灵。
遂有万千生灵诸般奇异,身受天地灵气滋养,掠得世间秘术法宝,身具毁天灭地之强横力量,领悟天道至理,尽夺造化之功,各族之间,争战不休。
人、妖、鬼、魅、精、巫之属一番大战,令洪荒世界生灵涂炭、赤地千里,为天道所不允。
遂有神罚降世,魔族孕育,以天地灵气为食,杀戮破坏为性,三界之内尽作战场,世间杀伐凶戾越盛,魔族俞是强大,其他生灵眼看便要灭亡,洪荒世界亦要再次归于虚无。
就在此时,有人族领袖站了出来,号召各族首领,集所有种族修为高深者,以身消神灭为代价,将神念合入天道,终于将魔族打入尘埃,为这世界赢来了一次新生。
又四万八千载,人族兴盛,封建治世,洪荒传下的其他种族尽数都已作古。及至三皇开盛世,五帝定伦常,这三界中唯有人间界最为繁荣,九天之上为鸿蒙紫域,九幽之下为阴灵殿堂,不为世人所知。
神州浩土,广袤无垠,人类繁衍生息,遂成国祚。或山川险峻,或河海相隔,或信仰分歧,或地势聚散,当今世界共分九州四海大小数十国。中原之地最为繁荣,占据天下人口十之六七。
这个故事却是要从另一个地方说起。
……
九幽,罹都,轮回殿。
当中两排蛟鱼灯台中闪着幽幽的蓝色烛光,大殿四周立着十六根五人合抱的雕龙巨柱,将整个大殿衬托的庄严而又恢宏,这殿足以容得下上万鬼族,便是人间的君王也难有这样的排场,
然而此时的殿中却只有两个华服老者相对而坐,其中一神态威严的黄袍老者肃然说道:“可探视清楚了,当真是伏魔山那边有所异常?”
与其相对而坐的紫袍老者回答道:“不错,我罹都与那伏魔山相距甚近,这一次绝对不会有错。”
黄袍闻言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一万年了,我妖族自从在荡魔之战中畏战自守,躲在这九幽之下,却不想累受天道压制,我妖族后人无不既钝且愚。那些先天灵兽即便修成化形境,亦为世间所不容,与牛马又有何异。”
紫袍老者听得此处,亦是面露悲苦之色,刚要出声安慰几句。却是听那黄袍老者继续说道:“悔不当初,该与那几个小辈一起舍身合入天道,纵是杀生成仁,也好过令我妖族凋零至此。”
“烛照,莫说了,这上古妖祖只余下你我二人,想来是天道不言,当是为我等留下一线生机......”
那紫袍老者还待再说,却是被烛照又一次打断。
“如今跟随你我的那些妖众均被这九幽地火焚灭了身躯,化作了地底妖灵,可恨天道不公,接连两次伏魔山异动均被那人族修士镇压,你我二人重返人间却被那鸿蒙紫雷打破了妖仙之躯,只能躲在这罹都城中苟延残喘。”
烛照越说越激动,进而站起身来,双眼只欲喷火;“最可气的是当初追随我等的妖族众人,眼见你我二人不能成事,尽然纷纷选择投入轮回井中,好好的妖不做,偏要做人。若不是我将这轮回殿建在这轮回井入口,日夜守着这里,你我二人怕是身边再无一妖可用了。”
说罢,便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在原地踱着步子。
那紫袍老者与烛照相识万年,对其脾气秉性十分了解,知道若不让他胸中愤懑一吐干净,自己怕是一句话也插不上,便也耐着性子等着烛照的后话。
就在此时,却听得殿中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主上,老奴永远追随着你。”
闻听此言,两位老者一同向那排蛟鱼灯台的上首看去,却是一座驮着巨碑的石龟开口说话。
这玄鬼原本是九大先天灵兽之一的玄武,却不想也承受不住这九幽地火,身体尽皆石化,只余妖魄守护着主人,成了这殿中永恒的雕像。
那烛照心中一暖,便好言宽慰道:“玄龟,你的忠心我一向是知道的。当初洪荒大战时你便伴我身侧,如今……”
烛照正说着话,却不见那驼碑玄龟有任何反应,凝神细听之下却发现玄龟竟然睡着了,想来是年老神衰,竟耐不得久乏,只匆匆说了一句话便打起了瞌睡。
烛照不禁有些发怔,一旁的紫袍老人名为幽荧,他今天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此刻也顾不上再听烛照畅吐心中块垒,一欸得了他话语的空荡,便要开口问出心中那件要事。
可谁知他刚一张口,便又听得烛照一声长叹,这一下把幽荧噎得够呛,一张原本清矍飘逸的面容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急得他直接站了起来。
烛照却的未曾察觉到身后的景象,犹自喋喋不休:“幽荧,我这身边留下的尽是些老迈不可用之辈,你说,你说我每日殚精竭与虑那些巫族少女周旋,不就是为了我妖族繁衍壮大所谋划吗?为何上苍无眼,不肯助我......幽......,幽荧,你这是怎么了?”
烛照此时才看到幽荧那张怒意勃发的脸,不免有些错愕,张口便欲询问缘由,而这次却是他被一声棒喝打断。
“你给我闭嘴!”
幽荧双目圆睁,唾沫星子都喷到了烛照脸上,情绪激动的说话都有打结。
“烛……烛照之龙,你……好得与我同为两仪圣兽之一,怎能日日效那骂街泼妇,啰嗦不停。我且问你,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烛照先是被怒气所镇,又听他突然问起,心思一时没转过弯来,不知他问的是哪件事,当下便错愕在那里。
幽荧一见他的样子,更是气的须眉皆张,上前一把拽住烛照的衣领,大声喝问道:“你.......你.....”却是“你”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出来。
原来这幽荧有个毛病,平时说话倒也无妨,一紧张就犯结巴,不过这件事已在他胸中徘徊了几千年,此时若不说出来,怕是要被活活憋死。
好在这轮回殿中只一个嗜睡的老龟,若是被其他妖族看到两位领袖今日的风度,怕也要忍不住叹息一声:妖族当灭,连夜去投了胎去。
幽荧也是自家事自家知,只见他原地深深喘了几口粗气,语速也缓和了许多,然而话中的愤懑之情,却是比那烛照只多不少。
“我们二人幽居在这九幽之下万年,便是在为我妖族大业谋划,不说这过去岁月,你每日只知贪玩寻乐,我一人忙前忙后操持我妖族大业,这也就罢了。唯结果而论,你我所做不同,却俱是未有成功,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然而......”
幽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之事,握紧衣襟的手又加重了力道,隐隐有再次结巴的前兆。
“八千......八千年前,你说你已幡然悔悟,你告诉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遁去的一便是天道亦不可查,我听信你的话,委身......”
此时,烛照也已想起幽荧要问什么了,他也觉对那件事心中有所愧疚,见老友说到此处情绪再次激动,便伸出手轻拍他后背,轻声安慰老友慢些说。
幽荧却是不理,自顾自说道:“我委身于巫族圣母,借助其空间之力,于轮回六道之余再开外道,你将那些拘来的初生之灵投于其中,说是可以为我族谋得一线生机,在下次的除魔之战中有所建树,临到事了,你尽然记不起来了,我可告诉你,我先受鸿蒙紫雷,又被那巫族圣母摄去精元,自感已时日无多,两仪圣兽若去其一,妖族气数便破,你的大限也不会远,后辈之妖修行之路将止步于化形境,我妖族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这段话说完,幽荧心中的愤懑之情也宣泄一空,便觉有些萧索之感,木然放开烛照坐回椅上,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烛照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愧疚之意更甚,温言说道:“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一直记挂着呢,却是方才被你忽然问起,一时没有想到是哪一件。”
说完轻咳一声,作出一副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样子说道:“我这些年共拘的无根之灵二万有四,其中灵力衰微随即陨灭者占八成,我根据其先天灵识逐一划分,一部分留在身边充作灵使传其修行法门,一部分以我烛照之息护其转世为妖,余者皆送入外道之中,而后我以圣兽之念相召,至去岁为止,共召回魂灵一千四百单一。”
幽荧听罢心中稍慰,便换了副语气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虽日日在外奔忙,毕竟这妖族之主还是你。尊卑有别,不用对我这般客套。”
说罢便问起那些魂灵现状如何,是否已将这些种子抛洒人间。
烛照这时却是吭哧起来,他仪态威严,此时竟像小女儿般扭捏,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也不知这些魂灵在外道之中经历何事,回来之后都变得非常不正常,原本一张白纸一样的记忆,却充斥了很多连我都难以理解的东西,我以听魂铃询问,就听见什么‘自由’,‘平等’一类的词语,真是不知所谓向其交代事情,更是桀骜难驯。我一气之下命鬼卒将他投入到畜牲道中了,既然不肯担当重任,那就从阿猫阿狗做起吧。”
幽荧却是眉头紧缩,觉得有些不妥,便说道:“终究是一粒宝贵的火种,多一个流入世间,天机以外的变数便又多了一分,我妖族崛起的机会便又大了一点。对了, 我方才问你,那剩下的魂灵你处置了多少了?”
烛照知道这个问题是避不过去了,便干脆的答道:“后来又有很多逃跑或是魂灵太过微弱陨掉了一百三十二个,如今剩余的一千三百六十八个魂灵都被我养在黄泉弱水之中了。”
“嗯”
幽荧先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而他于天演卦数一道造诣极深,这个简单的算数还糊弄不了他,一欸想明白了,便再次豁然起身,说话又开始结巴了。
“你......你怎么不直说,这......这几千年时间,竟......一个也没有送......送到世间去,这就......就是你说的,兢......兢......兢业业?”
烛照见老友这次是真气着了,连忙又是作揖赔礼又是拍胸脯保证:“幽荧你莫要生气,是我懈怠了,我以妖族之主的名义起誓,自今日起,必以妖族兴衰大事为念,绝不懒惰怠事,我现在就处理这些魂灵。”
当下便以神念传音,命灵使将近日拘来的魂灵带上来。
不多时,便有一牤牛灵使用勾魂锁带着一魂灵上得殿来。
幽荧见有外人在场,也不好继续发作,转头便看向那被锁住的魂灵。
这些魂灵俱是出生未久便夭折的生灵,多数都是出生时的样子,然而殿中的这一具却是难分相貌分辨其原身。
它的整个魂灵轮廓都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气之中,却不知这外道之中到底是什么的一个空间。
烛照此时已经恢复往日威严的模样,对着那句魂灵说道:“妖灵,我以神念将你召回,只因我妖族已经到了生死存灭之际,你此番前去人间,要切记你得使命,据幽荧老祖推算,此番魔神现世已成定局,魔族崛起将会给人间界带来一场浩劫,你要以妖族身份加入除魔的队伍中,为我妖族赢得一份气数,你可明了?”
妖灵初到大殿之中本来十分安静,听得问话此时却是激动的跳跃起来,只有婴儿大小的魂灵轮廓在白雾之中上下浮动,却是发不出声音。
烛照伸手从袖中掏出一物,信手一丢便稳稳的悬在那魂灵之前,正是那可以辨识魂灵心意的听魂铃。
这法宝是烛照所有,一应用法也只有他掌握,耳听铃铛“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一边低声同坐在身旁的幽荧说话。
“这具魂灵是我不久前刚刚召回,颇有奇异之处,其余魂灵被放于弱水中皆沉眠过去,只有它却是异常欢悦,竟然可以跃出水面,可见其魂灵之强大。待会且听听它所言为何,没准我妖族之机就应在它身上了。”
原来这些被烛照拘来的这些魂灵俱是蒙生不久,且尚未沾染任何记忆,便如同一张素宣可以随意涂抹,恰似经过轮回劫难,转世投胎生灵,若经烛照之息所染,其魂灵便为妖灵,同样若是由巫族施展此法,则其灵为巫灵,一些巫族的先天能力便可具备。”
而后,再将其魂灵送入人道轮回,便可转世为人,有烛照之息加持,亦可在轮回井中保留记忆,假以时日修成大道,脱去肉身束缚,便可在天道与世间修真之士夹缝中寻得一线生机。
这便是妖族的两仪圣兽逆天改命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