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孩、坏女孩？
我放下稿子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我换上衣服，稍作化妆，带上帽子，喷了点帕尔玛之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绝不是一个有孩子的母亲，我依旧是那受欢迎的金。
开着A5，我顺利找到李德母亲的养老院。就在月牙湖公园侧门，环境好的没得说。
进了养老院，一股浓郁的老人家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皱着眉头，想到李德说的我“川”字一样的眉头，忍着又舒展开。
我突然想到，我甚至不知道李德母亲叫什么，该如何寻找呢？我灵机一动，拉过一位晒太阳的大妈“阿姨，问一下这里哪位阿姨的儿子是作家啊？”
“你说李德妈妈？啊哟天天说自己儿子呢，你找她啊？看护陪着在前面晒太阳呢。”
我点点头，笑眯眯的往前走。
一个小老太太穿着小洋裙子，烫了头，躺在椅子里晒太阳。我走过去，蹲下。她睁开眼睛看着我。
看护在边上问我是来找阿姨的么？我点点头。
“她已经不认得人了。”
我握着阿姨的手，摩挲着。并不是细皮嫩肉的富家小姐的手。虽然保养得很好，但是摸得出来没少做家务。
“您是她孩子的朋友么？之前有个警察来看过她。”
“嗯，我是他儿子的朋友。”
对方摇摇头“节哀顺变。”
老太太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看护把椅子让给了我，她上去拿点东西。
我和李德妈妈并排躺着，微风习习。阳光洒在身上特别舒服，我从手包里拿出稿子，翻了起来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去送朱静，二宝早早就到了，看着朱静穿起西装，帅气的像个王子。真的是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
二宝为朱静系上我的领带，这一刻他绝不是拿着砍刀冲锋陷阵的扛把子，温柔的像出嫁女儿的父亲。一切完毕，二宝打了一把朱静的屁股“去吧，小犊子，面不上把你腿打折。”
“哥，你这是去去面哪家航空公司？”我终于插上话。
二宝坐在桌角点起烟“当然是东航南京啊。你们南京人哪个不恋家？”
朱静捏了捏我的脸，耍着帅就出门了。
我和二宝对看了一眼“他没问题的。”
面试长达一周。初试，复试，三试还有体能测试最后是体检。体检过了就是政审。
这个政审很有意思，不但自己需要开具无犯罪记录证明，还需要自己的所有直系亲属同时开具。也就是说，你往上翻三代犯了事儿，这个工作就和你无缘了。
晚上honey姐又把我叫到楼顶楼梯间，她脱下大衣挂在边上，橙色的衬衫，牛仔热裤，黑丝袜材质打底裤刚过膝盖，烫卷的短发俏皮的盘在后脑。
她照例是把腿放我腿上，蹭的我浑身酥麻。“honey，你今天参加面试了么？东航南京奥”
“是honey姐！”她瞪了我一眼，并没有接话。
“你不想回家么？”我急切的问道。
“想回家，毕业就回去。为什么要面上南京的公司才算回去？”
“学这一行，不上天难道不觉得可惜么？”
我的话惹恼了她，她抽回了她的腿。也不挨着我坐了，自己一个人踱到窗口，发了一会儿呆，点起烟不说话。尔后，开始尝试打开窗。东北的窗子冬天关上，不到来年开春是不可能打开的。——定然是牢牢冻在一起。她尝试了一次，两次，三次。像一只倔强的小猫，拼命要跳上永远跳不上的高墙。
突然，她猛地一下把窗子打开了，我惊得瞠目结舌。冷风猛地灌进来，她搓着发白的手掌，傻乎乎的笑了。
“我面不了。我没有面试年这一说，我这辈子上不了天。”她一只手擎着烟，掌根撑在自己的眉毛处。用最有女人味的姿势站在风口，露出来的那半张脸笑的如花儿一样放肆。我清楚的看到，掌根挡住的那半张脸已经哭得雨打梨花。
看着温柔却倔强的她，在冷风中微微发抖。以微笑示人却独自落寞。我猛地关上窗，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我在等带她肆意的放声大哭。
结果她却温柔的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呵护孩子一般。她居然在怕我担心。
“我爸犯过事儿，我面了也是白面。政审过不去的。”她将烟塞进我的嘴里，这一次的520不甜还有些苦涩。
“进学校之前没有人说过政审的事儿。进来我才发现我是上不了天的准空姐。”她俏皮的眨眨眼睛。
“这不是耽误人青春么？”
“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的成绩能干什么？除了有张漂亮脸蛋还会什么？”
我眼前似乎是董小宛，是陈圆圆，是段悲伤的戏，我深吸一口烟。
“这个学校有好多上不了天的。进学校发现自己鼻子耳朵有问题的，不能完整蹲下去打的，多了去了。我们是被遗忘的人。”
“进学校的体检确实不够严。”其实我的O型腿是不应该进来的，但是学校体检医生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所以学校对我们也没有约束力，刘墨镜最多是停我面试，而我压根不用面试。他不让逃寝，我就夜不归宿。去兰桂坊坐坐，去真爱坐坐。他给我下的惩罚加起来够停面20年。”honey笑的特别开心。
“去得地方多了，认识的人也就多了。有一次在大连坐游艇出海的时候认识了几个人，他们需要姑娘当模特出礼仪。我就把不能面试的姑娘们集合起来，挨个给他们拉活儿。”
我认真的点着头，听着她第一次袒露心声。
“我介绍姑娘们出去，按人头拿钱。至于她们后续做什么？我是不管的，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你知道别的学生喊我什么？”
我装着傻摇摇头。
“她们喊我大婊姐，鸡头。”
我一时语噻。
“我们的化妆品不是倩碧就是兰蔻、雅诗兰黛。我们一个包够她们全家吃一年。”
我抿着嘴看着她。
“你知道我以后会嫁什么人么？我会嫁一个，我走进南京德基，眼睛看到的都可以买给我的男人。”
我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我不是她的任何人，我居然，没有任何的立场说话。毕竟，旁人凭什么在别人的人生上指手画脚呢？那我不就变成我最讨厌的人了么？
那之后我很久没有见到honey，朱静没有面上南京的公司，却去了北京，去了全中国最好的航空公司，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又遇到了娜塔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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