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个很实诚的人打量我的脸后说:“哎,你的脸怎么变了色?”。
我没学过变脸。川剧里面长袖一展,呼啦就变出一个脸谱来。
我只是小时候很有”脸色气”,见了女同学会脸红,碰见气愤的事脸发紫。
听后我很是担忧。
我在自家镜里好好端详了一遍,确实有些发黄。
但身体并无异样,头不昏眼不花腿不软身无疼痛胸胁不闷食欲不减能蹦能跳能打球。
我去了同学开的诊所。同学随父亲学中医还身兼西医,问了二便饮食作息,搭了寸关尺脉,看了看说确实脸有点黄。
要不你去医院检查检查,他也瞧不出所以然,觉得我身体比他好。
我心里胡乱琢磨,甚至想到某人裤衩染色的段子。
母亲能觉出我的不安。
我说我的脸有些黄了。
母亲问我,那个大南瓜还有多少?
母亲的西厢房里有她菜地里的收获,有花生,土豆,红薯……。
在这个食品健康危重的世界里,在漫长的外地日子里,我经常犯在商超买菜小心又狠心的纠结。经常想念母亲菜地里那些新鲜无农药的蔬菜。
我挑中了一个沉沉的大南瓜,褐黄褐黄的,外形像一个大灯笼。
我好一段时间的晚餐就是南瓜汤。放点蒜瓣,搁点咸盐味精煮成糊糊状,我自认为简单天然且热量低,我放心又开心地吃。
母亲说,你这是南瓜吃多了,菜色。
作为食品物质巨丰富营养过剩人人喊减肥的现代人,我竟是面有菜色。
有很多词语已经像夜空里的星星,存在但遥远,遥远得快遗忘,只能从记忆里挖掘,出土后带着岁月的包浆。
母亲说,三年自然灾害时,饿得人满世界找东西吃,找野菜啃树皮,甚至糠饼,吃进去,拉不出来,满地滚,榆树叶吃多了脸会发绿,顿顿南瓜糊,当然脸发黄。
虽然我没经过那样的岁月,但我信母亲。母亲对粮食有执念,从不舍得浪费,也影响到了我。
我听母亲的,停了南瓜晚餐。
几天后,我的脸复了原样。
虚惊一场,都是南瓜惹的祸。
母亲说,那个年代,脸有菜色说明还能找着吃的,不会饿死,还是幸运的。
我长吁一口气。
满街大腹便便,人人红光满面,我的南瓜奶黄色可真是异类。
可我就是喜欢吃一碗金黄的南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