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面对冈仁波齐山峰时，我在笔记本上画了四个圈：冈仁波齐、尕朵觉沃、梅里、阿尼玛卿藏传佛教四大神山……如今最后一个圈，终于要落在阿尼玛卿的雪顶上。从贵阳出发，三天到曲麻莱，感受了三江源头景观，就往这座藏地神山赶。

从曲麻莱到治多，路况差，像是牦牛踩出来的。普拉多的减震器在搓板路上哐当直响，像在提醒自己，这是五年里最后一段山路。治多的路牌边，墙上的六字真言特别醒目，加油站师傅指着地图红线："过玛沁，就看见雪顶了。"

车过玛沁县，挡风玻璃外拱起高山脊。老周猛踩刹车，只见正前方的阿尼玛卿雪峰正从云里探出来。这座主峰 6282米的神山，冰川纵横如江河之源。十年里我已拜谒了三座大神，如今终于要来到最后一座的脚下，格外激动。

迷路时已近中午，车陷在玛尼堆旁的泥沼。架设特高压线的师傅们把我们拉进帐篷。铝锅里炖着牦牛肉，萝卜在沸水里翻。师傅递过瓷碗："顺电线杆翻梁，一会儿就能到。" 就着青稞饼喝牛肉汤，风卷着沙砾打在帐篷上，像在为我们加油。

登山路比想的陡。转过山梁，见远处藏民摇着转经筒走，白发老者见我们憨憨地笑着。他们或许不懂什么五年计划，却知道每一步都是向神的靠近。

过四千八的垭口，松烟飘来。藏民们围着煨桑炉，柏枝在火里噼啪响，浓烟裹着吟唱升向天空。我突然想起五年前在尕朵觉沃见过的桑烟，原来神山的语言从来没有改变。

正午，云堆成黑山，风裹着冰粒砸来。我们背靠背缩在岩石后，雨砸得冲锋衣噼啪响，此刻，四周的雪峰隐进白雾。我想是哈，神山总要用考验朝拜者的诚心。

风歇时，小林喊："看！" 乌云被撕开，一道彩虹挂天边，随即阳光像金瀑布浇下来。阿尼玛卿的主峰下，冰川从银白转淡金，最后整体通红。这场景和前年在梅里见过的日照金山重叠，却多了份终章的厚重。

我们站在冰川边，冰缝里的水滴答作响。脚下的冰面泛着幽蓝，阳光穿过冰层，碎光像撒了把星星。五年里走过的路在眼前重叠，尕朵觉沃的经幡、梅里的晨光、冈仁波齐的转经筒，最后都化作眼前这座山。藏民的吟唱混着融水声，像在为我的长拜画句号。

下山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这场阿尼玛卿神山行终于圆满。此刻，五年光阴忽然有了形状，像冰川上的阳光，厚重而明亮。我觉得，冰川上的金光落进眼里，不仅是神山的馈赠，更是多年跋涉最好的证明：有些约定，值得用漫长时光、有条不紊地去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