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年少的岁月,折叠成笨拙的纸飞机,带着时光锈红色的铁屑和漫天飞扬的尘埃,拂过年轻的梦。
喜欢听风的日子似乎总在年少,那时候,白衬衫就是夏天的标签,窗外的风顺着你的头发,一阵阵吹来。耳机里传出梁静茹甜美清新的歌声,宁静的夏天。
空气里飘浮着植物的辛香,澄澈的阳光暖暖地晒着课桌上缱绻的青春。我搭乘音乐的列车返回最初的地方,彼时,我们的青春长着风的模样。
林中风眠,江边潮音。你,是我来不及拥抱就散去的风,风一样的梦。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不必深究,因为没有谁,真心愿意去违背。
01
新学期,我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流动的人群,九月的阳光似稀释的蜂蜜柚子茶,倾泻而下,惹得合欢树一身斑斓。
铃声响起,我将视线转回教室。
课桌和黑板不算新,但墙壁很明显是暑假新刷的,还有些许粉白的痕迹。一扇似乎通往阴阳两界的绿漆木门,空空的门洞里迎上来一张严肃的脸。
新班主任现在讲台上安排了一下军训的事宜,简单说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在后来的三年里,他也是如此,仿佛忍俊不禁地羞赧。
这时,不知什么方位走来一个声音,我转过头,是一个清秀浅淡的女生面孔。
“同学,我们换个位置。我喜欢风……风景,想坐窗子旁边。”
“我也喜欢靠窗旁边,你为什么不去问前面的那个窗子的同学?”
“换吗?”
“可是商量嘛,干嘛语气这么生硬!”
“你以为你谁啊。”
“我,林风。”
她,明显有些迟疑,然后脸红,我猜是想起她刚刚说“喜欢风”吧。她低着头,没说话就离开了。
生活中,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来才知道她是上一届的,江音,休学一年。
第二天,来到班里,我发现东西被人换了。后来,值日的同学告诉我,她前一天最后离开,一个人把桌椅给换了。抽屉里有一本书,是雪小禅的《不是我,而是风》,里面夹了一张纸,写了一个字,谢。
班长在讲台上宣读《学生手册》,我感到无聊,看向窗外,正好撞见她的眼睛,我羞赧地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翻书。
九月份的中部地区,仍有些溽热,不知何处吹来闷热的风,心生难耐。
我是一个沉默的人。似乎,她也是。直到第一学期结束,我和她也没再说过话。
02
青春里的很多事情,美好的糟糕的,幸运的倒霉的,都是从同桌开始的。
很快,春节过去了。新学期,全班抽签选座位,我和江音成了同桌。
她每天就是看小说,各种各样的风花雪月就这样装点了翻云覆雨的高中生活。也许,她的生活里缺乏一个小说里的男主角,我们开始慢慢交流。也不过就是,她把小说里的对白读出来分享,并非真情。
她,当了语文课代表。她不喜欢学习却对文字充满了热爱,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班主任在班里办起了报纸,如火如荼。也许和她休学有关。
出乎意料的是,报纸受到了全年级同学的热爱,据说大家月考作文平均成绩提高两分,获得了语文老师的普遍认可。
《风行》就这么活下来了。她会写稿,任主编,我会插画,任美编。
“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你似乎挺喜欢风?”
“你猜!”
“别闹了,我挺好奇的。因为我的名字吗?”
“真不要脸!”
“说嘛,风要行到哪里去?”
一直到后来我们分开了,她也没告诉我风去了哪里。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送我那本书,她也没告诉我原因。
有些问题,我们永远都不会有答案,或者不需要答案。它们就像是树林里的微风,江边的潮音,只是独自的表达。任浮尘野马,亦诗与情话。
03
情人节那天,她发短信给我,说跟家里人吵架,约我出来走走。
那天,下着小雨。我跟着她沿着城市走,最后到了江边,我们在漆黑的石滩上,安静的坐着,不说话。
雨声淅淅沥沥,远处的城市灯火阑珊,红的绿的霓虹隐隐烁烁,冰凉的浪潮拍打着坚硬的石头,发出沉闷的哭声,宽阔的江面上泛着点点白光,没有渔夫,没有灯塔,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风,你唱首歌我听吧。”
“啊,我不会唱歌。”
“你就唱《本事》吧,我们小时候都唱过的。”
“额,好吧。”
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出门匆匆,晚饭后忘了喝水,嗓子干涩。我渐渐听到江音的哭声,合着江潮的声音。
“你大声唱,别看我。”
潮浪合着歌声,在湿冷的雨夜连连渺渺。她哭的更大声更释放,抓着我的肩膀,肆意嚎啕。
夜半,潮退了,我们感冒了。
04
新的一周开始。
我照常帮江音发放语文积累本。我走到她的座位,就是原本我喜欢的那个位置。她的桌面用干净的纸铺平,窗台上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是白色的风信子。
她没有来,后来的两周都没有来。我帮她给花浇了水,收发作业,代笔写稿,我把我对她的心事写成小说,我把她比作风写了一篇礼赞,我猜没人懂。
后来,班主任老师找我,问我写的什么,是不是谈恋爱了?
后来,江音回来了,回学校收拾东西。听说她爸妈已经给她办了转学手续。她,没跟我说一句话,江边那晚以后,她就没理我了。
后来,她寄了一封信给我。
风: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也许,我感觉得到你的关心。你不说,不发脾气,任由我差遣,可是,我终究忘不掉他。名字,性格,写字的样子,一切都太像了,我没办法走出来。
原谅我。约你去江边的那晚,是他的生日,他离开一年了,我依然忘不了出车祸那天他躺在我怀里的样子。那首歌是他每年生日唱给我听的。
对不起,我以为遇见你,我会走出来,然而,一切和风有关的东西都无法离开我的视野。那本书,那株花,还有你。
我不想再伤害你,也终究忘不了他。
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一个没有风的地方,也许,我们会再相见。
05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走过似水年华/为何你却离开把我留下/以为没说出口的话/会在纸上开出繁花。”
有些人,分开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有些爱,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亲自说出口。
盛夏光年,长夜漫漫。风扇,转动着溽热的风。我似乎听见那晚她在江边的呜咽,浪潮拍打石滩的沉闷哭喊,还有我沙哑的歌声。
曾经的我们活在风里,语言和故事就任由飞鸟来记录,穿过世间的尘埃。彼时,任凭世界如何打磨,我们都能够听见自己内心声音的回响。
单薄的胸腔像是小小的山谷,彼此许下的承诺,在对方的耳蜗里徜徉。
-END-
by:假寐先生,又名陈功宇。文字成为某种呐喊,由此,我才能沉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