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向市局汇报之后,市局成立专案组,专门调查阮多多的死亡原因。白茫和同事们去学校走访调查的时候。法医也着手联系阮柒,对阮多多进行尸检,确定死亡原因,可阮柒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法医无奈,只能跟白茫联系,白茫联系上了正在医院照顾阮柒的孙洪扬。孙洪扬接起了电话:“喂,白警官。”
“孙大夫,阮柒在吗?有件需要跟他商议一下。”如果是陌生人,白警官会单刀直入告知需要解剖的事情,可作为熟人,还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熟人,白警官自然会耐心委婉许多。
“他在休息,有什么事跟我说也行。”孙洪扬看着闭眼休息的阮柒。
“孙大夫,这件事,还是让阮柒来做决定吧,他是阮多多的父亲,我怕你替他做的决定,他醒来会怪你。”白警官不了解孙洪扬和阮柒的关系,不太想让孙洪扬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孙洪扬正在犹豫的时候,阮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似乎是听明白了孙洪扬和白茫的对话。他唤了一声孙洪扬,孙洪扬立马俯下身来,阮柒示意孙洪扬把手机给他。
孙洪扬把电话调到外放,阮柒干咳了两下,一开口,沙哑而无力的声音从他嗓子里传来:“白警官吗?我是阮柒。”
白茫连忙答应着:“阮先生,您好。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会查出您女儿出事的原因,您放心,保重自己的身体。”
提到女儿,阮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他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白警官,谢谢你了。我现在身体精神都很差,多多的一切事宜我都委托给孙洪扬了。他不仅是多多的叔叔,也是多多的亲生父亲。一切事情由他做主。”阮柒怕白警官多心,又加了一句:“白警官不信的话,可以做基因测试。”
电话两边都安静下来,这边,孙洪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在原地。那边,白茫眨了眨眼,被两人的真实关系搞的一头雾水。但是,既然死者家属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答应着。白茫在电话里叫了好几遍孙洪扬的名字,被这个消息震惊到的孙洪扬耳边一直回响着“亲生女儿”这四个字,其他声音被他隔绝在外。
阮柒拉了拉他的手,孙洪扬才如梦初醒,他回应了白茫,后面有关尸检的话,为了不再刺激阮柒,他关掉了外放,走到病房外面与白茫通话。
“孙大夫,你同意对阮多多进行尸检吗?”白茫问到。
“我同意。不过,我想全程陪在多多身边,我怕她一个人害怕。”孙洪扬明白尸检对案件处理的重要性,他虽不愿女儿被生生剖开,但为了尽快还原真相,他还是同意了。
“好,我尽力协调。”对于自己心仪对象的要求,白茫无力拒绝。
白茫想要说再见的时候,孙洪扬又接过了话:“白警官,谢谢你。多多的案件调查进程,能不能随时知会我一声?你知道,我们就这一个孩子,我不想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白茫答应着,却在心里对孙洪扬的用词“我们”产生了兴趣,什么叫“我们”?是指他和阮柒吗?如果是,那么,孙洪扬也和他是同类人?如果是同类人,他怎么又会和倪裳订婚?一系列的疑问快要挤爆白茫的脑袋。姓刘的法医又打来电话,他才暂时收了心。
“怎么样了?家属同意了吗?”刘法医问。
“同意了。小孩的尸体在医院太平间。不过,家属有个请求,想全程参与解剖过程。”白茫转答了孙洪扬的请求。
“这怎么行,没有这种规定。”刘法医一口回绝。
“刘哥,我听说警花张敏还没有对象,她那天还跟我说让我给她留意来着。”白茫抛出了美人鱼饵。
“早听说你是月老在世,牵一个成一个,帮我牵牵线呗。”刘法医上了钩。
“好说好说。听说张敏最喜欢看‘开心糖豆包’的舞台喜剧,可巧了,我这里有两张他们来鹭海巡演的入场券。我这个单身汉也没人陪,正不知道该送给谁好呢?”白茫说完,又啧啧了两声。
“老弟,咱俩是好哥们,你可得为我的幸福着想啊。给我呗。”刘大哥对这两张票垂涎欲滴。
“那刚才我求你的那个事呢?让孙洪扬陪同尸检。”白茫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法医室还不是我说了算吗?一句话的事。你把那个孙什么的电话给我,我联系他。”好嘛,看来规定还是人定的。
“刘哥就是刘哥,说话就是痛快。那两张票,你做完尸检,我给你送过去。”白茫怕刘法医耍油,用票吊着他。
就在白茫为了满足孙洪扬的请求,与法医斗智斗勇的时候。孙洪扬正在向阮柒寻找有关阮多多身世的真相。
“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在漳厦。那时的我,即将结婚,心里知道这可能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我实在无法独自过完没有你的这一生,我要留下你最珍贵的一部分。我把你的东西偷偷收集好,放到事先准备的专业设备里低温冷藏起来。后来,双方父母逼着要孩子,阮多多的母亲是一位女同,我们商量好了用针管。我把装有你身体一部分的针管给她,她怀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多多,她是你的亲生女儿。”阮柒说完,彷佛完成了人生中最后一个愿望,他平静的闭上眼睛,两滴泪自眼角滑落。
孙洪扬抚摸着阮柒柔软的头发,亲了亲他的眼角和睫毛,头抵着头靠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到:“多多不只是我的女儿,她是我们俩的亲生女儿。”孙洪扬的泪也自眼角滑落,耳鬓厮磨的两人,泪水交融在一起,汇集成了滚烫的思念熔岩,灼伤着两颗相依为命的心。
孙洪扬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通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孙先生吗?我是白茫的同事,我姓刘,是市局的法医。我想……。”
孙洪扬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他不想让阮柒听到,打断了刘法医:“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刘法医静静地等着孙洪扬说话,孙洪扬告诉阮柒自己接个电话,便开门走了出去,告知刘法医在门口等自己,他领着他们去太平间。
孙洪扬挂掉电话,整理好表情走进房间,轻声的告诉阮柒自己出去协助警察调查女儿的事情,让他乖乖在这休息。阮柒闭着眼睛点点头。孙洪扬又来到护士站,给护士转了一些钱,让她帮忙找个护工去病房照顾阮柒。护士认识孙洪扬,在他匆匆走后,尽心尽力的找着,很快找到了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大姐,大姐来到病房看着阮柒。
刘法医和他的助手还有几位警官,跟着孙洪扬来到太平间,拉开冰柜,小小的女孩躺在冰冷的寒气里,无知无觉。孙洪扬只看了一眼,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的心痛如刀绞,想跟着女儿一起去了。可,阮柒还需要他,他必须强打精神,硬扛着悲伤查出女儿的死因,他不相信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死去。
助手们把小小的尸体放进裹尸袋,跟随的警官做了登记,一行人来到了鹭海市公安局的法医解剖室。
刘法医仔细观察着阮多多的尸体,手部有抓痕,腕部有握痕,胳膊有淤青,左边太阳穴红肿有撞击痕,其他部位无明显外伤。
他拿过阮多多的急救报告,上面写着动脉破裂导致颅内血肿。他判定阮多多的致命伤在脑部,他看着站在一边的孙洪扬,告诉他将进行开颅检查,孙洪扬点点头。
作为一名医生,孙洪扬算是刘法医的半个同行,见多了血肉模糊的解剖,他们的心多少会比普通人硬一些,可过刚易折。此时的冷面大夫孙洪扬看着自己女儿的头皮被手术刀撕开,颅骨打开,鲜红的大脑露外面,他感觉自己也被一刀刀撕裂,他那颗历经无数次他人生死的心被这巨大的悲痛敲的粉碎,甚至无法支撑他站立的状态。他转过头去,面壁靠在墙上,肩膀不住抖动,无声的热泪滚滚流下,洇湿了一大片墙面。
刘法医检查完毕,基本上已经推测出阮多多的整个死亡过程。他让助手把孙洪扬叫过来,看在两张入场券的面子上,把自己的从法医角度得出的推测告诉了孙洪扬:“孙先生,你看。死者手部、腕部、胳膊上有多处伤痕,说明她生前曾与他人激烈争斗过。没有其他外伤,只有太阳穴红肿,有撞击痕,结合急救报告,推测是太阳穴下的血管破裂。开颅结果证明了我的推测,脑膜中动脉爆裂,形成颅内血肿,导致死亡。”
孙洪扬是神经科医生,经常与颅脑打交道,他知道动脉破裂颅内血肿虽然极其危险,但如果救治及时,完全可以抢回一条命,他双目赤红,声音沙哑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颅内血肿,救治及时,不致死。”
刘法医被孙洪扬的专业震惊了一下,他回想起孙洪扬与护士的点头打招呼,以及太平间管理人员与孙洪扬的相识,推测出孙洪扬是一名医生,他换了个称谓:“没错,孙大夫。你也知道颅内血肿的黄金救治时间,错过了这个时间,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你孩子的死,一方面是打斗中被重创太阳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送医不及时。”即便再铁石心肠,看见这么一位痛失爱女,形容枯槁的父亲,多少会泛起怜悯之心,他拍了拍孙洪扬的肩膀,安慰了他两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没想到孙洪扬一把抓住他的手,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哀求着:“刘警官,你也知道我是医生。能让我给我女儿缝合吗?她不能这么赤裸着颅脑走完最后一程。”
刘法医吓了一跳的同时,也生起了同情。在同情心、门票和警花的三重作用下,他点点头,示意助手取来手术针线,递给孙洪扬。
孙洪扬走到女儿被打开的头颅前面,他控制不住自己,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阮多多赤裸在外的大脑和血肉里。孙洪扬弯下腰,稳了稳手,像绣花一样,极其细致的一层一层的缝合着女儿的血肉和头皮,连同自己不断落下的热泪也缝了进去,每一滴泪都是他无尽的爱与不舍,他希望女儿带着他的牵挂,转世能再与他相认。
此时,在学校里调查取证的白茫他们,调查结果和刘法医的推断十分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