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七扬长而去,走出去不到十米,我的电话响了,屏幕上是武七故作妩媚的迷离表情……
“你干嘛?有话不回来说,这才多远啊就打电话,钱烧的呀?”
“田星儿,这不是当着你面说不出来嘛……你挺住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哈……”
“知道啦,没事儿挂了哈!”
不等武七罗嗦完我就收了线。电话却又响了……
“田星儿,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不行,我有点事儿,怎么了呀?”
“没啥,贝凡病了,不想去医院,想让你来看看。”
“我是医生吗我?什么症状啊,严重就赶紧去医院啊,贝凡那小个儿,你扛着就去医院了,由得了她吗?”
“她就是肚子疼,消化药吃多了……”
“那就没辙了,等着拉完了就好了。”
“是吗?不用吃药?”
“吃点干的东西吧,水果就算了,多喝点水,很可能脱水了已经。我还有事,先挂了哈,再不行就去医院吧。”
这位仁兄就是明光,之前没交过女朋友,去年认识了贝凡一发不可收拾,压抑了二十几年的煽情劲儿尽情的释放。贝凡减肥成瘾,吃点东西就疯狂的吃消化药,我对这个还是有些许经验的,可以稍作指点。
我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离我们约好的时间,我想了想,去做做指甲吧。我就近来了一家看上去比较正规的美甲店,让美甲师给我做一个法式水晶甲,修的短短的,偏方形的。时间很快过去,可以去莫来了。
我一进去,看见两天前跟武七坐的那张桌子已经有一个人,他肘关节立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下巴抵在指关节上。那是介川。我过去,微笑着坐下,介川看见我,没说什么,招来服务员,指着点餐卡上的芒果冰沙,说“来个这个,加点酸奶。”介川把钥匙递给我,说:“还是换把锁吧,这样更清楚点。”
“哦,那倒不必。”
“吃饭了吗?”
“晚点再吃。”
“哦。”
有些没话好说的感觉,我无聊之下就又习惯性的去摸桌子下的划痕,这一道一道,深深切切,刻在这里,也刻在我的心上。可能是用力大了点,扑了水晶粉的法式甲左手无名指处掀掉一小片,我心疼了,这一个就得十块钱呢。
“我走了。”
介川突然抬头看着说“哦……也好”,我这才发觉,从我进来到现在,我们一直在避免对视。我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也没给介川挽留的时间,轻轻起身,离开。
出了莫来,打电话给武七。
“晚上出来吧。”
“好,去我家吧,叫上明光小两口。”
“贝凡闹肚子,不见得明光舍得带她出来。”
“没事了,刚才还打电话给我说他家贝凡一天没出门闷得慌要聚一聚呢。”
“好的。我买吃的过去。”
电话打完,介川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轻声叫我“田星儿”。我转过身,跟他面对面站着,不说话。介川拍拍我的肩膀,手就停在那里,嘴唇动动,想说什么的样子。我心里有些难受,还是装作没事说“干嘛这是?”介川手上一用力,把我揽进怀里。在我下巴碰到他肩膀的同时,有滴泪落下来。这个男人,我们曾经深深爱过对方,现在,连拥抱都觉得是过错。但是,却又错得那么习以为常。我终于抽出身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好啦,大家事情都不少。”
我把介川留在身后,还有我的爱情,一起留在那里。
武七家住在闹市区,周围各种小吃无数,楼下拐角处那家鸭脖店就不错,很多种小菜很是善于讨好我们这群人的胃口。我一路失魂的走到那家店,选了几样爱吃的打包带走,当我抱着纸袋准备离开时,转身看到武七。“有没有搞错~这都想到一块去了…好吧,我就省了~……藕片买了吗?”我打开袋子给她看:“还满意吗?”武七审查一番,咋着舌说:“还好吧,回去吧,明光说会带红酒过来。”
要拐弯的时候看到一群围观者,一个个饶有兴趣的样子。武七和我都爱凑热闹,费劲地挤进去,两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在当街卖唱。两个人,两把吉他,两条声线,居然完美到极致。明明是一首老的掉了牙的《光辉岁月》,那些钻进耳蜗的音素震动嘈杂惯了的耳膜,就像终日浸泡酒水的胃突然感受温热的清汤,舒服极了。武七一脸花痴的说“田星儿,我爱死这两个男人了……”我赶紧拉了她离开,不是怕她上去骚扰这两位街头艺术家,而是,我知道武七只是说说而已,如果默契配合的不拦住她,她自己都收不了场。认识她十多年,我习惯了这种角色。
爬到武七住的七楼,明光两口子已经在等,两人腻腻歪歪的对面站着,贴成一体,我们见惯不怪。其实我们跟贝凡不熟,就是有一天突然被明光带来给我们认识,据说两人是在商场遇到,贝凡捡了明光记事本上配套的中性笔,还给明光时顺便在记事本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要说明光这孩子也怪纯情,喜欢武七好多年,一直没有行动,只是默默忍受武七的各种拳打脚踢厉声喝斥,直到遇上贝凡,一如旱田恰逢甘霖。武七带中泉跟我们认识的那晚,明光愣愣的喝空了一堆酒瓶,被拖走时还挣扎着握着中泉的手“你……保、保重……”我们一直很“照顾”明光,他是当今社会上少有的纯情男人,并且有点“憨”。
武七说在卧室地板上开宴,能整出野炊的情调来。我借机说:“要不是我当时这手法娴熟风格独特色调美好的手绘墙,野炊的情调恐怕就是无米之炊了吧?”一提这个武七就不高兴了,说我给她搞得这装修风水不好,一直没有桃花运。也是,自从武七在和中泉厮守的小房子闭门7天解禁搬出之后,就再也没有哪个男人让她燃起小女人的温柔火焰。
武七居然找来一块亮绿色的野餐布铺在桃红色的底板上……一下子这大红大绿的,极度挑战我的视觉。我们交杯换盏、觥筹交错,说些痛不起来又痒不到心的话。明光两口子不放过任何秀恩爱的机会,我跟武七视而不见。明光是男人心没有那么细也就罢了,可是贝凡你这小娘们儿不该不知道武七和我最近的感情状态,你说她这么不识大体,合适吗?
中途贝凡接了一个电话,有些小惶恐的对明光说:“我哥今晚来接我去姨妈家,他刚从新西兰回来,我先走了。”明光明显一脸不解:“你哪个哥?”“就是我姨妈的儿子……一直在国外,就没跟你说……”“哦,那我送你下去吧!……武七田星儿,我一会儿回来哈~”一心护花的明光终于护送犹犹豫豫的贝凡走了,我跟武七对视一下,同时撇嘴一笑。
“这明光呀…恐怕不是贝凡的对手哦…”
“那他也得认了,谁让他自己神经大条!”
“不行咱俩调教一下?”
“得了,别落了羡慕嫉妒恨的骂名,歇了吧还是~”
……明光回来时我们还没停止谈论,我们故意没去理会他一脸不解的神情,自己的女朋友被陌生男人带走,换做是谁都痛快不了。
武七端来切好的水果,送了一块到自己嘴里,说:“今天见介川还好吧?”
我以干啤酒的气魄灌完剩下的大半杯轩尼诗,放下杯子,开讲。
“我见他了~…他居然还坐那张桌,我就纳了闷儿了这人心跟人心还真是不一样!你们知道那张桌子吗?每次我们得空儿去小聚我们都偷偷地用钥匙口上的情侣符画印子,说好画完一百条就去领证儿,现在87条,你说我今天这次,我是画还是不画?今天他就是来还我钥匙的,他的情侣符没了,我的还在,你说这事儿我怎么就那么不明白了呢?我23岁遇到介川,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还能一下子觉得看见这人就好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这种感觉多难得呀?我俩感情不比你们的浅,就说好了要一辈子的人,怎么就说变就变了呢?我就一直适应他适应他,他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为了他的选择我就放弃我人生中跟他相背离的那些东西,不管重要不重要,他怎么就变了呢?要说他对我一直也不错呀,我每天都觉得有他真好啊,一直被他宠,可我也没净想着贪图享乐啊,该做的我哪样没做好?……爱情说到底就是最弱的,什么东西不都说放下就放下,再相爱的两个人都会分手,还指望什么呀?!”
武七不说话。明光说不出话。
“走了,明儿上班呢!”我站起来拎了外套,推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