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向日葵花田,阳光灿烈而耀目。
他抚着画板,轻声道:“要向着阳光啊。”她轻眯着眼,看着他的微卷短发在光下泛着神袛般的金色,浓烈而又舒淡地蔓延,像极了画上的古希腊诸神。
便再无言语。
她一直觉得他还是说了些什么,只是风来得太过突然,那些本就轻空迷蒙的话语瞬间就消散了。依旧是满目金色,天空,花田,和静坐其中的人,都是金色的。或许那阵风恰好经过,原本静止的画面微微波动,只看见他的唇角轻微扬起,一张一合,但耳边只有葵花枝叶摇动的声响。
他的话,他的话,他的话......她走进认真地看着那个人,那个像阳光一般温暖的人,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淡笑,不语。
静谧的一切。
她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座钟指针指向十一点二十八分。院子里的桂花落了一地,香气余淡,而竹篱里的月季已经悄然开了三朵深红的连枝花。
这是第二十六天,她估计着日子,好像过了许久。昏昏噩噩,迷迷蒙蒙。那只流浪猫逗留了七天,便一去不复返。她擦洗着它的牛奶盘,微感无奈,毕竟是不可驯服的野性啊。
晚秋,天气转凉。
走得匆忙,没有准备,她想,这应该是第一个不被期待的初冬。带走了许多书,偶尔在晚上看完一本侦探小说,便入睡不了,他曾取笑道:"真是个闹腾的性子"。确实是闹腾的性子,不留只言片语,便走得干干净净。她不知他知道后如何,不知他在何处做着何事。
不会再找了,不会了。
发呆了好一阵子,才决定开始做早餐。焦了的荷包蛋,和一杯她唯一会加热的牛奶,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但还是烫了嘴唇。
桌上端然放置着翻开的《圣经》,是昨晚未看完的。
“传道者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处。风往南刮,又往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回何处。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
“已过的世代,无人纪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纪念。”
仍是昏昏欲睡。
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她惊醒,转头却看见那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人,以少有的狼狈姿态出现。
他微喘着气,头发凌乱,青须未修,衣服也是不似以往的整洁样子。她隔着窗看着屋外的他,而那个人隔着窗看着屋里的她,彼此静默不语,不动分毫。
他站直身躯,仍是高大俊朗的样子,突然地就笑弯了眉眼。她却有些慌忙无措,想要退回里屋,却听得一声巨大的声响,人就被揽入怀中。她不得动弹,听见他略微沙哑的声音透过熟悉的温热胸膛传过来,莫名地眼眶湿透。
“自作聪明的傻瓜。”
“画还没完成就丢下,衣服也不带多些,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我从来没有说要走,你还到处乱跑,真是闹腾的性子。”
他感到胸膛一阵湿润,很是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
桌上的书页还未翻动:“在你一生虚空的年日,就是神赐你在日光之下虚空的年日,当同你所爱的妻快活度日,因为那是你生前在日光之下劳碌的事上所得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