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在药厂门口停下,意思是让春达下车,然后缓缓驶进了大门。小青下了车急步跑起来,她快速冲进了女更衣室,顾不得车上的同事们好奇的眼神,也顾不得春达,他会在门口如何自置,药厂旁边的小村庄并没有什么同学。
晓燕是小青的好朋友。她扭着胖胖的身子也跟进了更衣室。趁着将外套脱下,换上白大褂的时间,晓燕凑上来问小青那个男人是谁。小青比刚才平静了一点,她面无表情地回答:“无聊的人,你不要这么好奇!小心我把他介绍给你啊!会烦死你的!”小青手里扯着白帽子气冲冲地进了车间。
洗手池周围有几个人在用肥皂洗手,几个本地的女孩也已经听说了今天早上有个小年轻上了车来找小青,据说还是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她们马上凑上来紧着问:“小青姐,那个男的是你对象吗?哦,你都有对象了,捂得这么严实呀!”
小青理也不理,胡弄的洗完了手走上自己的工作台。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门外那个人的存在让她心猿意马,好一阵子她一句话也没说,别人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敢和她说话。她的眼睛里空空的,心里却是满满的。
春达热烈的追求让她感觉有种被枷锁捆绑的感觉。她也会时常回忆起春达那金属味道的吻,但是却没有半点向往,她比谁都清楚,这就是因为她不爱。她的心门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春达紧紧的关闭了,因为那不是她向往的爱情。
午饭时,小青拿着自己的饭盒和齐姐坐在一起。齐姐曾经给她介绍了一个粮库的工人。小青还没有见过面。小青坐在齐姐旁边,用胳膊碰了碰齐姐:“姐,你说那个粮库的,他有对象了吗?如果还没有,我愿意见!”她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暖和气,眼皮耷拉着,看着自己的饭,用勺子捣了半天却一口也吃不下去,不知为什么,她的嗓子眼里满是泪水。
“你怎么想的,小青?车上那个男孩是不是在追你?我看着挺好的嘛!”齐姐一边吃着饭,一边眼睛看着小青。她看小青脸色难看,顿了顿又说:“那个粮库的是我家你姐夫的徒弟,人很好的,不多言不多语的,如果你有空我安排你们见面。”
小青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开始将头埋下去,吃起饭来,看上去毫无滋味。
此时此刻小青的心里乱极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爱春达,可是看上去春达却是她的最佳选择,这种困境令她无比痛苦。那天的拥抱和亲吻恰恰成为了她的伤口。女人的身体竟是如此敏锐,本来心里已经同意,身体却不能接受。她知道春达是个好人,家境虽然贫寒,却是班里唯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他已经在实习了,眼看着就会有令人艳羡的工作,是多少女孩眼里最稳定的保障。
可是小青回忆了整个在山上的约会,他的拥抱,她不想!他的亲吻,她更是不想!她甚至有些后悔那一天的放纵。这个时间,小青可以肯定春达一定就在这个药厂旁边的小村里面游荡,他在等她下班。
不爱是多么坚固的堡垒,纵有千军万马也无法攻克。小青逃离春达的方式居然是去见齐姐介绍的那个粮库的工人,如果她仍是单身,春达是不会放弃的。
春达无比留恋那个两个人在山中约会的夜晚。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甜蜜。从东北回到北京之后,虽然他仍是一个人在北京的街头来来回回,但是却不再感觉孤单。他热切地写信啊,写信!一封又一封。他那笨拙的文笔流淌出无尽的情话。在无数个夜晚,他守着那盏灯,在他那小小的出租屋里给小青写信,将他所有的柔情化作一行行字迹,大胆的、害羞的。。。他当真恋爱了,24小时的呼吸都是爱的气息。当然,他无数次的道歉,那一晚他有些粗鲁,他那早已醒来的男人的冲动竟是那样无法自己。小青的样子弥漫在他所有的思绪里,他爱她!
他在小村子唯一的那个小市场的边上找块石头坐着。冬天这个小市场一个人也没有,村头的这片空地上连雪也没有被脚步踏开,上面留着凌乱的脚印。没过多久他就冷起来。他在这个小空场不停地跑跑停停。立起来的衣领也挡不住寒风,两个耳朵开始刺痛起来,两只手也变得冰凉。
冬天的太阳光并不温暖,恰恰相反,透出一股寒气。小青要四点半下班,如果他就一直在这里待着估计不用到下午他就会冻死在这里。
他决定找个地方等着。这个村子大约也就五六十户人家,东边的胡同边上有一个石头房子,在房子旁边写着两个字:豆腐。
春达快步跑到豆腐房门口,那扇木门上的蓝漆已经斑驳剥落了一些,很旧。门上半块是一个田字窗,上面没有玻璃,舢着一块塑料布。
春达礼貌地敲门,没过多久有人应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你找谁?”这是一种在东北女孩中少有的温柔的声音。
这个女孩扎着中马尾,发头梳得整整齐齐。圆润的皮肤,有点黑,但是那双毛茸茸的大眼睛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生动。她穿着桔红色的外衫和黑色的紧身裤,脚上是一双新的黑色条绒棉鞋。虽然是山里女孩,但是看样子是读过书的,令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