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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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星期他都在想她。

一个星期前，咖啡厅里，她就坐在对面，望着相邻座亲昵的小情侣说：别人说出来相亲的人只是为了随便找个人结婚，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年纪。你觉得像他们那样的激情还会有吗？

他蹙了下眉，不悦，因为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相亲而已，大家都走个程序。这年头出来相亲的人谁还相信爱情？

他甚至记不得这场饭局是怎么结束的了，隐约记得她说了句什么，然后推门走了。奇怪，走的背影倒是记得很清楚，步子不急，很是清冽，也没有生气。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一个星期之内他频繁想起她。脸是已经模糊了，但那种存在的感觉实在强烈。他也并不是只跟她谈崩过，甚至还要夸张的，被人用水泼过一身，他也没有出现这一个礼拜的“怪象”。

他望着天花板又想起她来。白乎乎一片的墙像是一个记忆黑洞，他感到眩晕似要把他卷进去，他受不了了，起身去卫生间把花洒开到最大，任凭冷水从头浇下来，这样他好受一些。

后来介绍人来过一次家里，问情况怎么样。他支支吾吾，没说清，反倒让人觉得两方看对眼了，有戏。介绍人便又夸起了她，无非也就是强调了之前的说辞：温柔聪明，娴熟能干，会过日子之类的套话，分不清真假。他觉得有必要再联系联系，旁敲侧击地问介绍人她的联系方式，深怕让人看破了心思。介绍人是见过场面的，抹不开面的人见的多了，长满褶子的脸夸张地拉扯着，说话的尾声拖得老长，尖的似乎能刺穿耳朵：呦~这下知道要这个了呀，见人的时候给你你还不要个什么劲儿。他看着那一张一闭的嘴和皱在脸皮，撇开了眼。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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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前她开始恐慌。

那天她只不过是往镜子里随意一瞥，她一直以为还年轻的脸上怎么可能就出现皱纹了呢。她把脸凑到镜子前仔细端详，是了，眼角下出现的那几条纹理不是皱纹还能是什么，她看到脸部肌肉的拉扯带动眼尾部纹理的加深出现两条叠合的纹路，那一刻她意识到，她真的成为了催婚人口中的“老姑娘”了。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颓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无法促使斑纹的消退，也阻挡不了皱纹丛生。像极了战争开始前就已缴械投降的逃兵。她感到眼睛涩涩的，转身回了房间。

她以为在长达几十年的一生里，老去是很漫长的过程，是悄无声息的，可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挽回也成了奢望。日子是彩色泡沫下闪着光的幻境，在你以为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就改变了些什么，猝不及防给你一击，颓然无力。

她想起公司之前刚招进来的实习生，二十出头的年纪，满脸的胶原蛋白，笑起来像阳光盛开。真好啊。

最近的这两年家里介绍人来了一个又一个，专职说媒的、朋友说情的、父母催婚的，时间久了她都觉得自己是动物园里被人拿着香蕉戏耍的猴子，然而现在大概快成为菜场上被人捡剩的菜叶子了吧，猴子，尚还有脾气，尚还有余地。

她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拒绝所有来自异性的好意，手机里存留的异性的联系方式也寥寥无几，朋友问她：难道就不怕独自老去？那时候的她完全不在意，谁说年华是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孤独才是优雅最终的归宿。像只傲娇的孔雀咄咄逼人。然而当岁月真的开始爬上人脸，曾经自持的骄傲不堪一击。害怕老去的路上无人相伴，惶恐着“他”来的时候她已没有了美丽容颜。

恋爱也谈过那么一两次的，吃饭、接送、拥抱、接吻、旅行、上床。也曾有过让人悸动的承诺，天南海北死生契阔。可后来，腻歪之外便有了矛盾、争吵、冷战、怀疑、疲惫，于是所谓干柴烈火的爱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她告诉自己是她脑中的多巴胺适时分泌完了。

母亲又来说词了，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她摸了摸眼角的皱纹，说了句：“好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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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见面的咖啡店，她看到一对对情侣，望着彼此的眼睛里都有小星星。他蹙眉的那个动作她看到了，其实也不奇怪。生活的考量不同，选择也不同。

那次饭局之后她就没在联系他。

是，她惧怕年龄，惧怕年龄带来的危机，然而比起年龄，她更惧怕经营一段被捆绑的感情。她害怕岁月沉淀在脸上的痕迹，她也害怕感情里为培养共同生活的欲望而磨合而煞费苦心。

她想也许她根本就不适合爱上谁，即使她也期望着有一个人可以如荷西之于三毛一样。

一个礼拜之后她收到他添加微信好友的请求。身份验证上他说：出来相亲的人也在找对的人。

她没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