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喜欢风吹在脸上,任发梢扎痛脖根里最柔软的部分,感受这种似有若无的痛痒。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喜欢受苦,相反的,她不喜欢凉城夏夜里炎热的天气、也会因为凉鞋里跑进的沙土不安地蜷缩脚趾。
伊凡喜欢这样。
那么他呢?瘦瘦的身子,洁白的脸颊,白到让伊凡都会嫉妒的脸颊。在他身上伊凡找不到一点儿和自己相像的地方,或许他温和的脾气,更适合她用来撒野。但只是撒野而已,他的笑,他面对一个撒野的姑娘所露出的温和的笑容。
伊凡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每天傍晚,孩子们游戏的时间,叶城都会准时出现。有时扎在男生堆里,有时独自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伊凡会挑准这个时候不经意地出现,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又蹦蹦跳跳的离开。
偶然的,回头摆张鬼脸,就是全部了。
对于这一切,叶城熟视无睹。
晚上,回家的时间,黑黑的小巷子,叶城和伊凡走在一起。这是他们回家都要途经的小巷,两边高低不等的平房,粗糙的沙石墙面,平静的路灯斜斜得照在伊凡的碎花裙上,她要撒野了。
“你一个人坐那儿干什么呢?是不是......看上谁了?”伊凡大胆地出击,撒丫子般蹦到叶城面前。
小巷这么窄,叶城逃不掉了。
“只要是这个院子的,本姑娘帮你做主。”伊凡双手叉腰,自信满满。
叶城微笑,伸出纤细的右手,温柔地拍拍伊凡的脑袋:“乖,我是终要成王的男人,怎么能谈儿女之情?”
“好啊!”伊凡后窜好远,脚跟碰脚跟差点跌倒,她双手捂住脑门,又惊又喜:“你想要几个爱妃?”
叶城瞪大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王的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
“嗯,这个嘛......”叶城苦思冥想。
“有女王就够了。”叶城认真点头。
伊凡逃走了,丢下叶城蹦蹦跳跳:“下次,让我看看你的女王。”
“喜欢谁吗?”叶城自言自语。偏过头,粗糙的墙面上,除了伊凡的涂鸦,还有某人大胆的告密信。 上面写着:祥子,喜欢吴丁香。
第二天,男孩子们坐在街边,开会似的,愁眉苦脸。叶城去得晚,坐在边上,问祥子。
祥子指指远处,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站着,瞪眼。
“前天阿城帮她买糖,立马说喜欢阿城。可后来阿城使坏,把她弄哭了,丁凯乐帮她打抱不平,又立马改口喜欢丁凯乐。”祥子说。
“以前还说喜欢老四。”老六眉头紧锁。
男孩们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最后大家商议:为了不影响哥几个深厚的革命友谊,以后,谁也不跟她说话。
“女生嘛,说变卦就变卦。”祥子屁股挪向叶城,一脸傻笑。
那天夜里,叶城和祥子甩开看门老头的追赶,爬上屋顶,躺在碎石上面看星星。
“这是口深深的井。”祥子指着面前深邃的天空。
他又指指那枚弯弯的月亮:“井水里的她,比夜空里所有的星星,都漂亮。”
“可轻轻一碰,没有了。”祥子满脸惆怅。
“想要月亮,为什么不想办法飞上去?趴地上看影子干什么?”叶城问。
“唉,以后你会明白的,等到你真的知道什么叫遥不可及,你就会和我一起趴下来看水里的月亮了。”
“为什么?”
“因为近。”祥子说。他紧盯着深邃的星空,好像面前真得有一口水井,井水摇晃着,月影浮动,泛出银白色的小脸,近在眼前。他伸出手,在冰凉的水面上轻轻触碰。月亮生出涟漪,柔柔地包住他的指尖。银色在月亮的波纹上跳跃,在祥子的指间深深浅浅,他终于如愿!那些苦思冥想的日子,希望和月亮有所联系的日子,如今终于实现。现在,月亮在他的指尖,轻柔地跳跃着。
“这样多好。”祥子自言自语,又心烦意乱地用手打散。他向里摸索着,仿佛触到什么,紧紧抓住,放在胸口,久久不愿松开。
祥子发了疯,在只有他和叶城知道的秘密据点里,搭建了一张软和的床。
他向叶城卖力地介绍:木板、床单,软软的棉花和白色的蜡烛。在城市高楼错落的间隙,这个由地下室和楼梯间组成的拐角,祥子的表情幸福极了。
叶城问:“有谁会来?”
祥子显然没有听懂:“配电房这里没人会来,没人会打扰,到时我点起蜡烛......”祥子软绵绵地躺倒在床上,任想像平抚额头,舒服地闭上眼。月亮,近在眼前。
叶城开始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祥子忙坏了。他从家里偷偷带出来几件旧棉衣,在弹棉花的小作坊里请师傅网成床垫,铺在地下室窄窄的床板上。
为了让床躺着结实,祥子在街头巷尾、破旧的煤房边、路灯下,找板砖,累的满头大汗。有苔藓的,祥子磊在最底下,干净的磊在最上边。祥子像快乐的蜂鸟,就差把幸福写在脸上;老六说,完蛋!想让兄弟离你而去,只需要一个女人这么简单!
叶城踢一脚祥子悬在床边的小腿,让他往旁边挪挪,自己也坐下来。
“真他妈硬!”叶城摸摸这薄薄的床垫。
祥子撇嘴:“就你毛病多。”
“那我问你,准备怎么把她骗到这鬼地方来?”
祥子朝叶城一脸贼笑:“明天,等着看好戏吧。”
放学,吃完饭,七点多钟。孩子们的娱乐时间,男孩们坐在大院旁的马路牙子上,隔着栏杆,看祥子朝目标挺进。
院子角落,女孩们正在跳皮筋,游戏的声音加杂银铃般的嬉笑。对于正在闯入的祥子,她们还并不知情。
“祥子不会成功的。”老六突然说。
“为什么?”老四问。
“感觉不对。”
“切,你个老光棍懂什么?”丁凯乐一脸鄙夷。
“我当然懂!”老六说:“爱情就是小蝴蝶快死的时候,面对金刚葫芦娃有口难尽的故事。”
大伙一脸鄙夷。
终于,祥子来到了吴丁香身边。
嬉闹停止了,女孩们聚过来围成一道弧线。吴丁香低下头,松软的皮筋还搭在脚踝,一切都发生地太快。
除了祥子以外,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一张粉红色的卡片,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孩们叫成一团,男孩们也跟着起哄。
吴丁香迟疑片刻,双手接过,抱在怀中,头更低了。
祥子风一般向院外跑来,边跑边跳,像一只快乐的麻雀。叶城追上去,扯开嗓子喊:号外!号外!祥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秘密据点,两个人喘着粗气躺在床上,胸口砰砰直跳。刺激!也许炸掉学校,就是这种感觉。
“都写了什么?”叶城好奇地问。
祥子只管笑,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切,不说算了,有你哭的时候,等着失败吧。”叶城故意激他。
祥子听不了这个:“你绝对想不到。”
晚上8点,小院乒乓球台边,不见不散。
“就这样?”叶城大失所望。
“你不懂。”祥子故意压低音调,仿佛这里真有别人似的:“女生喜欢神秘,喜欢惊喜。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你是女孩,有人突然跑过来劈头盖脸就说喜欢你,你心里会怎么想?”
“嗯......他人好不好?帅不帅?我会不会喜欢上他?”叶城说。
“典型的男生心理。”祥子摆出一副教授的姿态,在床前来回踱步:“你这下记住了,终生受用。女生的心思,复杂地很。你抛出这么一句话,她联想到的事情你猜也猜不出来,考虑到的方面绝对是32维的,连当时的环境气氛心情都能影响思考方向。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千万不要随口说喜欢。”
“哈哈哈,我看是你想多了吧。”叶城笑得直不起腰来。认识祥子三年,全在男生堆里打滚,说了解女孩心思,任谁也不会相信。
“但是!”祥子故意抬高音调,想把气氛拉回课堂:“你看看我做的,来意大家都清楚,可就是不说透。女生一定会对你左思右想,好奇,对你感兴趣。”祥子略作神秘:“我有九成的把握她会去,而她去了,我就有十成的把握!”
“你在追女生还是做数学题?”叶城指指手表,提醒他时间。
祥子手忙脚乱,硬生生把叶城从床上拽下来,小心地用手抚平床单,摆弄蜡烛的位置。
再次确认无所遗漏,祥子发出逐客令,叶城像流浪汉一般被赶出来。再看祥子,早一溜烟地跑了。
叶城摇摇头,自言自语:老六说得对!
关于女生的心思,叶城不敢多嘴,但他知道祥子想要什么。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摇曳着人影的蜡烛,和一场真情告白,外加一些甜蜜的笑,或许还能换来一个生涩的吻。只要能得到这些,让祥子死都开心。
第二天晚上,祥子神气十足地站在男孩们面前。
“这是,成了?”老四问。
“那是。”祥子抹抹圆挺的鼻尖:“都亲嘴了。”
男孩们一阵嚎叫,老四殷勤得搂住祥子的肩膀,扶他坐下,又扇风又捶腿:“祥哥,什么味道哇?”
祥子满足得笑笑:“小子,那味道是说不出来的甜。”
丁凯乐冷哼一声:“嘚瑟。”
老六什么话也没说,坐在最边上不怀好意得笑着。
“叶城,这几天哥们儿没办法陪你玩了。咱两兄弟,除了嫂子,啥都能共享。”祥子拍拍叶城,屁颠屁颠地跑了。
男孩们嫌弃的声音直上九霄。老四借兴起身,迎风目泪:啊!窗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男孩们笑成一团。
从此以后,祥子成了皮筋联盟的座上宾。有一个心甘情愿绷皮筋的长工,女孩们意外的宽容。祥子还是那副人傻福多的样子......等等,傻?奇怪,祥子以前就这样吗?
叶城想起第一次和祥子说话的情景,操场,六米高的铁杆,祥子攀在最高处俯察万象。叶城站在底下,痴痴地望着。
“嘿!叫叶城是吧?”祥子从上面喊。
“嗯,你怎么上去的?”叶城问。
祥子抓着铁杆滑下来,一脸傻笑:“没事,哥们儿教你。”
叶城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的日子,越来越长了。凉城的夏夜,意外得焦躁。
“又想国家大事呢?”伊凡走过来。
“你......有事请教?”叶城摆出一副长者姿态。
伊凡坐下来。
叶城转过头,诧异地看向伊凡,却发现,眼角未干的泪痕,挂在她嘟起小嘴的脸上。
“不想回家了。”伊凡说。
“乖,不要闹了,快回家。”叶城说。
“你就不会,安慰别人吗?”伊凡嘟起嘴巴。
叶城想了想,拉住伊凡的胳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秘密据点,伊凡盯着薄薄的床铺,张大了嘴巴。
叶城向伊凡介绍了它的来历,包括祥子进击的爱情。
伊凡坐在床上,提出了一个疑问。
“祥子真的喜欢吴丁香吗?”
“那当然。”叶城说:“为一个人做这么多,不是喜欢是什么?”
“才不是呢。”伊凡嘟起嘴:“爱是.....算了,不说了。”她抱着腿四处瞧。
“爱情就是,小蝴蝶快死的时候,面对金刚葫芦娃有口难尽的故事。”叶城盗用老六的名言。
“你敢保证一辈子爱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伊凡站起身大声问。
“当然!”叶城拍着胸脯:“我敢发誓,不论发生什么,和我结婚的人,一定是最爱的。我会对她好,不管多久。”
“那我们结婚,你就照顾我一辈子喽?”伊凡问。
“咱们现在就结婚!”叶城拉着伊凡并排站好。
“一拜天地!”两个人老实地跪在地上,也不知道天地在哪。
不管了,磕头就是。
“二拜高堂!”这个好找,祥子做的床,不就是“高堂”么。
两个人对着祥子的杰作,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两个人转过来脸对脸,突然莫名得笑起来。
两个人笑得肚子疼。
“送入洞房。”伊凡说。
可是,要干什么呢?
电视剧里没有演过。
叶城摸出火柴,点亮蜡烛。火光照亮了伊凡的碎花裙,蜷缩的脚趾,和淡淡的泪痕。
“现在我们就是夫妻啦!”叶城大声宣布。
伊凡披着叶城的外衣睡着了,他侧躺在床板上。晃神间,已是天亮......
黑黑的小巷,出现的不是伊凡,而是满脸愤怒的祥子。
叶城知道是为了什么。
祥子大嚎一声扑过来,两人滚作一团。
膝盖,拳头,纠缠不清。他们相互拽着衣领,拳风扑面,却始终双目紧闭。面前只是一个沙袋,挣扎的沙袋,在胸口跳动,在嘴角抽泣。叶城纤细的身子,敌不过暴怒的野兽,败下阵来。
鲜血,从叶城的鼻子里涌出,划过干净的面颊,滴在衣领。
祥子不动了,呆呆得坐在地上。他哭了,这个上房揭瓦的孙猴子,看门老头都拿他没辙。跌破膝盖,摔肿胳膊,祥子一脸傻笑。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男子汉有泪不轻谈。可男子汉祥子,却因为四根蜡烛哭了。
第二天,秘密据点,叶城发现,有人收走了床单。只剩下,那层薄薄的床褥。
薄得瘆人……
“告诉你们个秘密。”又是男孩们的聚会,老六满脸笑意地告诉大家:“祥子表白的那次,吴丁香确实去了。不过,她一直在摇头。”
“那那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老四指指大院里的皮筋联盟,祥子绷着皮筋,一脸傻笑。
“被耍了呗,哪天烦了就被赶回来。”丁凯乐说。
气氛凝重了不少。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叶城问:“当初没答应,不表示现在也没答应啊?”
“有谁见过他俩拉手吗?”老六问。
众人面面相觑。
老六又放出了重磅炸弹,他从垃圾桶里捡到的小纸条,上面漂亮清瘦的铅笔字写着:“你这回期中考试,数学上90分,我就相信你喜欢我。”
下面跟着一串歪歪扭扭的字,叶城认出是祥子墨迹:“一言为定。”
“祥子没戏了。”丁凯乐说。
昨天,是中考的最后一天。
“不能想些办法吗?”叶城问。
“有什么办法?”老四反问:“吴丁香是数学课代表,傲着呢。”他一手扶脸:“不交作业就告老师。”
数学啊,祥子的命根。大家看向丁凯乐,他每回数学都考满分,十足的怪物。
叶城眼睛一亮:“哥几个,敢不敢夜闯刑房?”
刑房,大家对老师办公室的爱称。
翻身,过墙,猫着身子,点起脚尖,四个黑影在夜色下快速前行。这些都是,祥子教给大家的,捣蛋本领。
“叶城,你有什么办法?”老六指指刑房的窗户。
“这不是问题。”叶城拿出宽胶带,在玻璃上面反反复复得贴,不一会儿,玻璃被胶带贴的严严实实。
这是叶城在电视剧里学会的新本事。
“嘭!”一声脆响,老六用手肘打碎玻璃。幸好有胶带缠身,没有玻璃渣子掉在地上。
众人鱼贯而入。
“找到了,祥子的。”老六展开试卷,写得满满当当。丁凯乐凑上去,用手电筒仔细查看:“好多错的。”
“蒙的吧!”老四道破天机。
“看你的了,丁凯乐。”叶城小声说。四个人忙活起来,老四端着手电筒,丁凯乐掏出涂改液,叶城把耳朵贴在教职工大门上,老六变成了探险家。
“小声点,嘛呢?”丁凯乐抬头,大伙被老六翻箱倒柜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以前收老子东西,这回血债血偿。”老六眼睛直勾勾的泛着绿光。
老四把手电筒丢给叶城,加入寻宝。大家商议,找到的东西平分。这可乐坏了老六,非要把手电筒要去,叶城不停摆手,正义凌然:“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来的。”
另一边,老四有了大发现。他拉开级主任的抽屉,里面游戏牌、电子宠物、悠悠球,应有尽有。老四压着嗓子欢呼起来,就连丁凯乐,也快要坐不住了。
“金卡!老子就差他了!”老六激动地快要哭出来。
“平分!平分!”丁凯乐眼巴巴地望着。
“嘘......知道知道。”老六嘴上这样说,手却偷偷地把金卡藏进袜子,可这逃不出丁凯乐的眼睛。他双手握拳,准备爆发了。
忽然,一个黑影从打烂的窗口窜进来,落在地上。随着落地的响声,大家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上。
“是人是鬼?”老四试探地问。
“你大哥。”祥子回答。
这,似乎也是糟糕的情况。
祥子站起身:“你们在这儿,偷东西?”他走向办公桌,抽出丁凯乐胳膊下捂着的卷子,楞楞地看着。
“叶城的主意,说能让你追到吴丁香。”丁凯乐不打自招。
“别多想,叶城也是好心。”老六说。
叶城更尴尬了。
祥子不做声,搂住叶城的脖子,又抖抖手里的试卷:“兄弟啊,你还是太嫩了!”
“啊?”叶城一脸不解。
“知道为什么,我是大哥么?”祥子问。
“因为我总是做,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祥子总能教叶城一点东西。
“走,动作放快点,我们烧了这该死的试卷!”祥子大手一挥:“去他妈的考试!”
众人的眼睛变得雪亮,革命友谊永世长存。
校外的小山里,高高的篝火,上千张试卷,烧了三个多小时。
老六和丁凯乐为一张金卡争得不可开交,老四在火光下通关新到手的游戏机,叶城和祥子坐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望着月亮。
美丽,触手可及。
“明天,一起上学。”祥子说。
“这关过了!”老四兴奋得大叫。
第二天,早读过半,班主任走进教室一脸威严:“早读取消,全校在主席台前集合。”
突然的集会和转凉的天气,一样叫人不安。
校长站在主席台上。目光扫视,他清了清喉咙:“有些人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做学生不该做的事情。尤其是五年级的同学,你们离毕业还长着呢......”
对,日子还长着呢。
一周后五年级又举行了一次中期考试,可校长讲话里提到的警察,却从来都不曾出现。
祥子的数学,奇迹般地突破了90。
老六说,这是金卡的传奇。
祥子拉上了吴丁香的小手,两个人玩捉迷藏,说悄悄话,一起吃早饭,连座位也换在了一起。不过祥子告诉叶城,不打算带她去秘密据点了。
叶城问为什么,祥子撇撇嘴:“鬼知道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嗯,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小明背课文,祥子捞月亮。”叶城一本正经地作答。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捞到月亮。
比如说老六,他总是喜欢拍女生的肩旁,然后撒腿就跑。
有次,姑娘终于追上了他,嘤嘤地哭起来:“你就不能,换一个人欺负吗?”
老六醍醐灌顶,他的目标扩大到全班姑娘。
这天,吴丁香递给叶城一封信,伊凡写的。她要走了,跟着妈妈。
叶城躲进秘密据点,打开信封: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的空有所指。凉城,夏夜,像我在意的细沙。钻入指缝,躺在脚心,想甩掉,又不忍舍弃。
我想,长大以后,我能独自面对琐碎的小事。生火,煮米,养一只会在夕阳下打哈欠的懒猫。日子就是,恍惚之间,错过的子夜。我提灯,推开卧室的木门,你像宽大的抱枕,早已沉沉睡去......
我要走了,可梦还做着,在每一个温和的清晨,赖在被窝。
我说,不想起床。
而那回答,却要我等待一生。
再见,我的懒猫叶城。
——伊凡
叶城放下信,坐在床边。四周燃尽的蜡烛,像白色的小花,绽放在高楼错落的间隙。
可是,没有人诉说,又有谁会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