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岁这年,我出嫁了,放弃了自己梦想的事情回了乡下老家在家人的介绍下嫁给了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长相一般,身高一般,不过面相倒也憨厚老实,唯一和我一样的也就初中学历和我一样,他是开大货车的,平时专跑夜路,所以第一眼见他他就是一副憔悴疲惫的模样,就而且整个人看上起像是三十岁或者以上。
而他实际才26,这样的男人,并不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
尽管我也不是特别好,但起码我还有远大的理想,但现在看来都将成为泡沫。
很多人说我:你别异想天开了,你就是一个三无女人,能匹配的也就是那些三无男人。
言外之意,叫我不要长得丑想得美。
但是,我还是不甘心啊!
我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爷爷辈都是经历过以前“饿死人”灾难的,因此家里的观念就是:粮食大于一切。
爷爷奶奶思想传统且固执,他们觉得你时间到了就该做他们认为你该做的事,成为你该成为的人。
所以,我父母的离异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条宽阔大道突然叛逆出来的分支,那条分支是黑暗的,恐怖的,是深渊,是吃人的野兽。
这条路不对不能由着他们走,所以,他们拼命的想要守护想要把他们拉回这康庄大道来,他们厌恶那个勾引我父亲的女人,他们觉得她是恶魔,他们觉得她在拆散这个幸福的家庭。
可他们太老了,太弱小了,恶魔太强大,他们打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幸福被恶魔一口吞噬掉。
黑暗的路已经淹没了我的父母,而我还站在深渊尽头遥望,我在想,我是否也该走进去,但是有两个人一把把我抓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不顾我的哭泣,他们说:不行,你不能进去那里有吃人的野兽……
我那年也才八岁,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人,父母还是离婚了,我判给了父亲,至于母亲,她在离异后第二天喊了大车搬空了这个本就不算很好的家,她带走了卧室的所有东西。
包括床,独留下地上角落一堆我和父亲的衣服。
我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我看到一个大车在往下搬一些东西,是一些沙发桌子,我不解,然后我看到了一旁抽抽搭搭的爷爷奶奶。
我跑过去询问,他们搂着我,爷爷哽咽着说:孩子你妈走了,不要你了,你以后跟着你爸,这些都是你爸新买的……
话没说完就又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泣起来。
奶奶则是和爷爷交握着手,彼此搀扶着,他们苍老的面容满是悲伤和担忧。
而我,就这么躲在他们怀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其实那时候的我并不太懂这些,我只知道,我以后只有爸爸,爷爷奶奶了。
爸爸是做小本生意的有一个不大的店铺,是近几年开的,这都是以前和别人学手艺学出来的出息。
不过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应该算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我记忆里的母亲都和麻将牵扯在一起 似乎所有的记忆都有麻将,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也是长大后也清楚的一件事。
这事有些恐怖,鲜血淋漓的,让我记忆深刻。
大约很小的时候,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可能是五六岁,那时候父亲外出找活母亲在家打牌看店,我记得那时候对面是一家卖黑煤的,老板娘和我妈关系好的很。
小时候的记忆不太清晰但如果换了疼痛的事就很记忆犹新,更何况那种事发生了三次。
五六岁,大概吧!夏天的时候我和一帮小伙伴在一间正在装修的房子里跑玩,里边放了很多大长条的板子,我和小伙伴就在上边嬉笑着奔跑。
夏天,又是小孩子,就算热也没多大关系,孩子嘛,就是要活泼。
然后我们跑上了一个长板,我跑第一个,跑了一小半我就不跑了,为什么?因为没法跑,脚被固死了,被一枚钉子狠狠钉着,钉在脚心。
说真的,被钉的那瞬间我还没哭,反而在小伙伴问我的时候我哇哇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试着把脚拿出来,拿出来了,更疼了。
然后我妈就来了,在我小伙伴的带领下看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一只脚不断流血的我。
我妈来了之后赶紧上前抱我,可能是感受到了我妈的气息我停了哭睁眼看着她,这个长得没别的妈妈好看的女人她似乎也懵了。
眼里尽是不知所措,我想她当时应该是害怕极了。
不过很快我再次大哭,似乎啼哭声让她回过神来,她这次想到掏出包里的手帕捂在我流血的脚心,捂的死死的,让我更觉得疼,哭的也越厉害。
随后我妈抱着我飞奔回来店里把我放在床上也不管被血染红的衣服和床单。
她翻出床底的一个盆出去接了水,是冷水,还拿了毛巾,进屋,拧了把湿毛巾就往我脚上擦。
毛巾不软擦的可疼可疼了。
此时我已经哭岔气了,抽搭着喊痛,可我妈却说这样血止得快,不知道擦了多久 血是止住了,但疼还是那么疼,我抽泣着和我妈说:“妈,我痛……”
然后我听到我妈不耐烦的挥挥手:“都怪你自己瞎跑的,这下知道痛了吧!害我牌都输了”这最后一句说的极小声。
后来我妈给我擦了一个很刺却凉凉的药油,贴了一个创口贴后嘱咐我不要下床无聊就看看电视,说完就把电视打开遥控器塞我手里了。
她走了,我知道又是去对面找那个卖煤老板娘阿姨打牌了,真是的,现在想想那个女人其实特狡猾很会哄骗我那个老实的妈。
其实我不喜欢我妈,但又觉得自己有个妈很好,所以就算她对我不关心我也觉得起码我还是和别人一样的有爹有娘。
但现在发生的事告诉我,我和别人不一样了,我没妈了,不是死去意义的没有,而是此后这个女人不会在我身边,不会让我随时可见。
有可能她将来会成为别人的妈。
而这个将来没有隔多久就实现了。
虽说我爸后来还是和拆散我家的女人结婚了,但还是我妈先一步结婚,先一步生孩子。
就这样一前一后我算是有了两个弟弟,一个大一些不太亲近,一个小一些让我喜爱。
大约是因为这个更小的弟弟长得十分可爱。
我没想到我的颜控这么早就开始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未来会对另一半要求这么高的原因。
但我始终忽略了自己,忘了自己是一个什么货色。
如果非要列个等级我大概都进不了十级以内,十级以下甚至更差也有可能。
但我却就是这样,成为了一个“想得美”的人。
我不甘平庸又不思进取,一边幻想着未来一边睡着大头觉,就像一个每天做着中大奖的人却不知道要先买彩票一样。
不敢踏出那一步,先入为主的想到了爷爷奶奶的和我说的:外面是荆棘是野兽是会吞噬掉自己的野兽。
所以,我一直踌躇不前,碌碌无为,就算找到了梦想也只是纸上谈兵——空想赢。
仔细想想,自己这二十多年到底都干了什么?好像都干了许多傻事,许多违背自我的傻事。
我是一个慢熟的人,怎么慢?就是在一件事从发现到火最后快要被遗忘的时候我才去发现它。
就好比喜欢一个明星,也只是跟风喜欢,其实根本不了解他,只是觉得:“哎呀,别人这么喜欢那我也应该喜欢”所以我换过很多偶像。
父母的离异在我心里扎了根,虽然我不会常提但只要一旦有什么事触及到边缘我就会侃侃而谈,就好像一段背了几百遍的台词,早已经烂熟于心。
呵,神他妈的毫不在乎,其实心里在乎的紧。
十七岁,我开始住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以往破旧什么都没有的老房子,每天洗澡都成问题。
厕所还是那种黑漆漆的土坑,里边养着两头大猪,十几只鸡,冬天上厕所还好,夏天的话不仅要忍耐那气味还要忍耐嗡嗡的蚊子。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环境我还就生活了五年。
不是没想过出去上班的时候租房,但还是自己没用,出去过几次都灰扑扑的跑回家,跑到老人面前,撒娇求收留。
大概是因为和老人一起长大,爷爷奶奶对我感情颇深,他们也见不得我不好,奶奶还说:“我就稀罕你,就不稀罕你那些哥”。
大概是这种纵容溺爱让我成为了一个依赖性的人,依赖成了一个好吃懒做,不知人间冷暖,不知亲友之情的人。
至少二十岁之前我还傻乎乎的会把别人的冷嘲热讽当作真心的赞扬,然后回他一个傻兮兮的笑。
现在我懂了,但明白了又怎样,还不是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受着别人的嘲讽,听着别人叫我“千金大小姐”。
我懂啊!我太懂了,但你敢说吗?敢去争辩吗?你不敢,所以我也不敢。
而后我就任由这条燃线越变越长,长到我已经摸不着看不到边,哦豁,这下好了吧!
你的无用你的不好成了人尽皆知,而你还连累了那个在外人眼里吃苦耐劳辛苦努力的父亲的名声。
你看吧,你让很多人都笑话那个男人,你想看他在他们面前闹红脸,这你就很开心了。
开心吗?真的开心吗?不,并不。
可你还是不懂,你变本加厉的,你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你欺骗那个朴实的男人,你说:“爸,我一定会有出息,你等着,我会赚钱给你买房”。
而你的话换来的只是男人有气无力的一句:“但愿”。
看吧,连你父亲都知道你什么德行了,连他都在对你失去信心。
而你呢?你在干嘛?每天抱着手机,刷着搞笑的帖子,不知道苦为何物,甚至你还忘了眼泪是什么味道。
眼泪是咸的,你忘了吗?
然后,又发生了一些事,你闯出来的,你无助的隐瞒的很久,你天真的以为可以一直隐瞒,但事实告诉你,你不能,终于你知道没办法再继续隐藏了,所以你装作很委屈的把这个“大祸”公之于众。
你哭哭啼啼的告诉你父亲告诉那个男人,然后你觉得事情应该就能解决了,你忽然心里轻松了,觉得自己的大石头放下了。
但,你没想到的是,大石头只是从你心里跑进了你父亲的心里,成了他心里的大石头,一时无法凿碎的石头。
你愧疚,愧疚的想:如果不说出来是不是就好了?
但事实又告诉你,你根本无法承受这石头越变越大的痛,如果你不提早将它搬出来那这个石头就成了炸毁你自己你父亲甚至整个家庭的炸弹。
所以,你该庆幸,事情还未更糟糕。
但,你又不该庆幸,不该每晚睡的很舒适,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有个人会半夜醒来摸着心口的大石头,无助的埋头哭泣。
你不会看到更不会体会到,你只能从亲戚们的言语里知道,知道这个男人因为你一夜白头,因为你痛哭流涕。
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他们一个个的指责,你要承认,你闯了大祸,弥补不了的大祸,起码是现在弥补不了的。
而后,这事终于过去,你以为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走了,但其实不是,事件的连锁效应更加让人头疼,而你的罪行只会深埋他们心底,会变成一根很大的刺,永远的扎在心尖尖上,拔不出去。
如果那天你的小心翼翼变的不小心翼翼了那他们就会指着这跟刺把你说的体无完肤,而你也只能承受着。
尽管你在心里发誓:将来一定都会偿还的!
……
婚礼办在三天后,因为那天是算命算好的良辰吉日,宜嫁娶,而且天气预报也说那天开始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但当婚礼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当进行到敬茶改口的时候天阴了,暗的可怕,一瞬间便是哗啦啦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果然,天气预报不可信。
看吧,所有人都慌乱不已的跑进屋檐下躲雨,只有我,只有我下了舞台站在雨里看着屋檐下的那群人。
呵呵,我穿着廉价租来的婚纱化着不防水不服帖的妆容站在大雨里,我大笑,或许又是大哭,浑身被雨淋湿淋透甚至于鸡皮疙瘩全起来。
我在雨中冷的瑟瑟发抖手里的捧花也都七零八碎,脸上的妆容也应该花了,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和一群人躲在屋檐下的男人。我们四目相对,眼里尽是尴尬和陌生。
那个穿着新郎服的男人,他似乎站的比其他人更靠边似乎是想要冲进雨里拉我回去,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直到我父亲,这个男人拿着伞冲进雨里抓着我的手对我大吼:“你干嘛?”他把伞打开遮在我头顶,那伞本就不大点他还全移给了我而自己就这么淋着雨。
“我不想结婚”我哭着大声说,“爸,我想要捡起我的梦想”。
我后悔了,后悔放弃梦想了,后悔做一个如他们而言的正常人。
我说:“爸,我后悔了”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打着伞把我拉进屋檐下,拉到那个男人的身边,然后那个男人才脱下外套套在我湿透的身上。
衣服上带着浓烈的酒味和烟味,让我作呕,我听到父亲说:“婚礼到此结束吧!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
这话让我最后的曙光彻底熄灭了,灭的死死的,还是那种被一盆冷水直泼上去的死。
心底一片黑暗,看不见前路,我看了眼那个男人,他眼里满是不悦。
其实,既然你我都不喜欢这门婚事又何苦凑合将就,这不是为了彼此更加艰难吗?
但,他始终没有说话,始终没有站出来反驳和拒绝,或许在他看来,终于结婚了,真好。
在很多人看来我们结婚了,真好,在我父亲看来彩礼十万收了怎么能退,就这样过,挺好。
雨一直下到晚上,我离开了家走进丈夫的家,走进这间被装扮喜庆的家,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身后的男人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的一支又一支的抽着烟,烟雾缭绕,在我四周盘旋,钻进我的鼻腔,呛的我咳嗽不停。
我哭了,不知道是烟呛的还是心里难受的。
我咬着唇不敢出声,我就这么默默看着窗外的雨无声哭泣,由着泪钻进嘴里,脖颈,钻进心里,彻底浇灭已经凉透的光。
看不见了,摸不着了,我越发忍不住浑身颤栗着,低着头,思绪跑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自己还很小,那时候的父亲还没有再婚,我想到那天很晚父亲还未回家,我担心的抽抽搭搭落了泪。
而正好父亲那时候回来,他进屋问我:“你是不是哭了?”
我抹了下眼拉高被子把自己满是泪痕的脸藏起来,我小声地说:“没有,我没有哭”。
我又想起有一次和父亲吵架半夜我在房间里哭到差点断气的自己,我记得我给母亲打去电话,我听到她的声音,我喊了一声“妈”但我却没能说出我现在很难过。
母亲问我:“你怎么哭了?你哭什么?”
而我只是沙哑的回答:“我没事,我只是看了一部电视感动的”。
我又想起十三岁第一次来大姨妈,那时候只有我和后妈在新房子里,我在厕所看着全是血的裤衩不知所措,直到很久后妈询问我才悠悠启齿说了这个好像很羞耻的事。
然后,拿着她给的五块钱买了一包七度空间。
但我不会贴,第一次贴反了,后来还是百度教会了我。
……
我想到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比如小时候我和母亲给父亲剥瓜子粒,父亲说:“一百粒一块钱”,我很高兴的拉着母亲不停歇的剥起来。
我还想到我妈说的我还是婴儿的时候曾经半夜卡在床与墙的缝隙里安心睡了一夜。
其实我在想,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睡的这么安稳?
那时候的她是否会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人生,这么糟糕的人生。
雨还是停了,耳边传来起伏的呼噜声,这声大的像打雷,我看着床上的男人嘴角冽着,冽的很大,我在自嘲。
嘲笑如今这个已婚的女人。
今天我出嫁,大喜之日,我该洞房了,晚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