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十一年那么长。
无论在坷垃镇,我会成为别人嘴里多么有趣的谈资,会是茶余饭后多么津津乐道的笑料,无论人们如何评论我的为人,或者这样凄惨地离去,如何令我的人品名誉怎样不堪,是否,都会因为我的消失而被遗忘,就像我没有来过一样。也许,忘记我的,还有我的儿子,朋友,都随着时间,忘记了我,都随着我的消失抹去了印迹。
对于刚刚经历伤痛的我,来到这个崭新的环境是正确的,我越来越这么确定。
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散步,无忧无虑地享受阳光。周围不会有各种眼神投向我,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过我的日子。这诺达的城市里,我就像被风吹来的叶子,微不足道,只有自己才会在清晨提醒自己,我来了,提醒自己的存在。没有人在意你是谁,从哪里来,更不会注意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猜疑我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大街上,大饭店里,人们各自忙碌自己的事,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我走进去,走出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七个月了,还有两个月就生了。
“夏夏,你们那有个叫姜小春的人吗?”玫玫一下班就问我。
“是邱实的学生,后来邱实调回医院当副院长,还是她爸爸的提拔,院长独生女儿。”
“跟你的关系呢?应该挺熟啊!”
“岂止是熟,关系很好,长得漂亮,性格开朗,邱实嫌她太闹。”
“这么好?总结一大堆,不吝词色。”玫玫若有所思地笑着。
“问她干嘛?你怎么知道她?”
“没事,就是,有朋友去那边县城办案,看见了她,说是坷垃镇的,我不是让朋友留意那边的消息嘛,听说是医生,就想问问你。”玫玫还要说什么,就被知如叫进屋里。
我已经无法睡完整的觉了。
自从月份大了,最近睡眠不好,就几个小时,然后越躺越累,尿频,不停地去卫生间,又开始便秘。没办法,夜里起来在客厅走走。
光线还好,不用开灯。看见知如熬夜,刚刚结束走进卧室。
“玫玫,今天打听的人是谁呀?坷垃镇的,我看你有话要说。”
“唉!我不知该不该跟夏曦说。”
“怎么了?不该说就不要说,注意别刺激她。”
“总觉得不正常。”玫玫重重地叹了口气。
心直口快的玫玫,也会长吁短叹。到底怎么了,我往他们卧室靠了几步。
“夏曦挺着大肚子被净身出户,离婚手续刚生效,那个姜小春就和邱实,结婚了,这正常吗?”
我的心咚的一震,就像胸口被撞了一下,浑身瞬间刷的一下没了力气。扶墙站着不敢动,呼吸困难,上不来气了。
“你打官司打多了,就爱起疑,也许是后处的,毕竟邱实在当地很有名,条件也好。”
“老公啊,你太单纯啦,他们在短短一个多月就发展到结婚,说得过去吗?具体说,没有举行婚礼,姜小春就入住邱家,我怎么就觉得,他们好像就等着离婚生效这一刻呢!”
”姜小春,他和邱实,在我离开后入住我的家里,姜小春,姜小春,邱实。”不行,我要回去一趟,我要弄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邱实啊……”我猛一回身,结结实实地装在餐桌上,随着椅子倒了下去。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在踢我,疼……“玫玫,玫玫,玫……”
我听见了120的声音,我的眼前一片光亮,到处是飞奔的脚步声,那脚步的声音震颤着我的心脏,还有我的肚子,都在颤抖。
所有人围着我,我被抬过来,推过去,我沉沉地睡去,还能听见心脏的跳动。
世界都安静了。
我一定在梦里,因为我见到了公公。听见他洪钟一般的笑声,他用手托着我的双胞胎,托在他宽厚的掌心中。带着他们穿行在万花丛中,阳光金灿灿的,闪着耀眼的光,洒在他们头上,身上,到处是金色的光环。
我好冷,只有我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没有一丝温暖,远处全都是光。我闭上眼睛,还能听见那洪钟般的笑声。
眼前一片模糊,周围一片白,白得看不清东西。
我听见了监护器地鸣叫。
“叫医生,她醒了。”
又是一阵奔跑。眼前全是人。
“应该没问题了。”一个男医生贴近我的脸,他盯着我的眼睛,发现我看他,他微笑着。有抓住我的手,动了动我的手指,我向他眨眨眼睛,他又笑了。
他拿下氧气罩,耳朵凑过来,听我说话。
“我想,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看着我,一双大眼睛。
“玫玫。”
他直起腰,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我还没听见回答,我使劲喊,使出浑身力气,但我没有发出声音。
“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