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梦《过客亭》

文/寂、小沫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要做些什么。

我曾经将这句话完整的问过神木,直到神木去世的那一天,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躺在无菌房里,说:“你看,我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我低着头,轻轻的说。

相对于安慰病人,我更相信那是在安慰自己,我想除了医生之外,最了解病情的,永远是他自己。所以,我没选择欺骗。

神木看着我,然后他剧烈的咳嗽,他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脸上绽开比哭还难看的笑。

所有人都知道,结局定然会让人很难过。

神木离世的一年三个月零二十八天前,我跟寒行还有神木,坐在一座假山的亭子上,那时,新年的烟火刚刚燃亮整个夜空,寒行说:“你看,真美” 神木手里拿着一整箱的烟花,嗤笑着说,“你丫不行就自己放”,寒行仿佛置若旁闻.

我笑了笑。

寒行和神木一脸不知所谓的看着我.

我说:“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要做些什么。我的使命在哪里”?说完这句话,神木便不在说话。

而寒行又蹦又跳,点燃烟火,看那些绚丽的梦想在寒风凛冽的夜空渐次绽放,渐次熄灭。神木一边剧烈的咳着一边和我们酗酒。他非常感谢我们陪伴他度过这一个除夕。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无家可归,可惜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是他最后的一个除夕。

在之前的一个多月里,神木还能整天对着他那条白色的哈士奇又说又笑,他曾在日记里写到:我有一条白色的哈士奇,我给它起名叫小暖,至今我仍然分辨不出它是男是女,它每次躺在公园的草地上,听我弹《安和桥》和《朱莉安》都会兴奋的冲进我的怀里。

它像一个有感情的人。

而在不久之后,我也许将在冰冷的墓穴中,沉沉睡去。

在那个冰冷的九月,我一直疑心那是一个梦魇,而我在那个梦里一直昏昏沉沉。

因为三天之后寒行打电话来,约我和神木一起去株洲,用寒行的话来说,那是我们一起荣耀过的地方,他说到荣耀这个词时,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发光,可是瞬间就黯淡了,因为他看到神木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躺在无菌房里不停咳嗽的样子。

寒行说在株洲有一家可乐鸡翅做的非常好,在株洲这个地方很有名,会有很多情侣慕名而来,因为吃过之后还能在墙上的留言板上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寒行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变的兴奋异常,神木则反而很平静。

我看到神木换下白色的病号服,再次穿上那条宽大的有些泛白的牛仔裤。背着巨大的旅行包,提着他的木吉他,然后对我说.

走,我们离开这里。

然而在火车上的时候,神木一直看着窗外。

他对我说,“你看,那些风景,扑面而来”。

然后,神木对着我笑,表情好看而阳光。

空气开始干燥,而阳光恰好的时候,我们到了株洲,在出站口透过隔离栏,我就看到寒行手舞足蹈兴奋的样子,我对神木说,“你看,这是我们荣耀过的地方,这里是我们荣耀的开始”。

那一刻神木笑了,笑的歇斯底里。

在整个九月,神木一直在抱怨,一直在不停的吃药,吃医院里的流食,坐在那家充满阳光味道的店里的时候,我看到神木仿佛回到了年少,回到了那个桀骜的年纪,他挥着小手,一直在抗议。

我笑着对寒行和神木说,这里有我们要的自由,我们可以自由的翱翔,寒行,则面带苦涩的说,“老大,在飞之前可以满足一下我的胃么”。

那一刻窗外下着我见过株洲最大的雨,神木则一直望着窗外,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四处寻求避雨的地方。

人最惊慌失措的时候,是因为知道自己无力抵抗,当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归于平静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安静。像死了一样安静,我在心里小声的对着自己说。

老板很热情,而寒行点了各种各样好吃的鸡翅,我要了两份五星辣的,递给了神木一份,神木接过来就大口的咀嚼着,吃到中途的时候,神木忽然仍下那份未啃完的鸡翅,埋下头嗷浩大哭,哭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特么的,谁让你点这么辣的”。

我错愕。

这句话如同一句恶毒的玩笑,只是那个开玩笑的人,即将离开我们。

我一直坚信,神木是被辣哭的。

结完账以后,寒行,嚷嚷着要在墙壁上留下点过客的痕迹,我看了看神木,“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意思,那就留点什么好了”,我笑着对寒行说。

寒行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写的东西也很直接,他写的是:“我想永远这么开心,快乐”。

神木反而则隐晦的多,他把写好的东西,叠在一起,然后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说,这是没有答案的一句话。

而我,则不知道要写什么,只能随手在墙上写到。

小沫2012.9.8.

十月,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我在灌满整座城市的狂风暴雨中奔袭。

因为神木住院了,在那个充斥着白色的房间里,神木安静的躺在床上,然而此时此刻使我伤感难过的却是,他的床前再没有一个人再去聆听他支离破碎的呓语。

神木曾经说过,陪伴他的只有那条叫小暖的哈士奇,还有那把木吉他。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梦和远方始终是支撑着他的两个支点。

就在那天,神木望着窗外的大雨倾城,很认真的问我,"医院里可以弹吉他吗"?

然后我轻轻的关上门,然后神木开心的笑了,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嘴角有好看的酒窝放肆而张扬。

神木说,我弹的时候你帮我录下来,他说录的时候,我忽然难过的像是要死掉,然后我大笑,我说好,“你特么成名了,老子就把你这段卖出去”。

我轻轻的关上房门,站在门前,看着望着窗外的神木,和他一起在心里轻声的唱,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神木在三天后的深夜里,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走的时候很安详,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挺羡慕这孙子,特么的,就这么走了。

在很久以前神木对我说,自己死的时候要给自己弄一个特别隆重的天葬,那时候我们都向往西藏,向往自由翱翔的鹰,其实神木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西藏最高级别的葬礼,是塔葬不是天葬,可是,我不能告诉他,我特么的又不是法海,你总不能让我给你建座塔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怪我。

神木去世很久以后,寒行打电话约我一起去株洲,我忽然想起,当初神木留在那家店里的一句话,我对寒行说,我们去看看神木。去看看那家店。

两年后的株洲,那家店的老板已经换人了,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化着很好看的妆容,我们进店的时候很热情的招待我们,寒行对着老板说,要两份五星辣的鸡翅,然后我就坐在神木当初坐过的位置,神木当时就是在这看着窗外惊慌失措躲雨的人吧。

我走到那面留言板前,轻轻取过神木留在那个角落里的字条,上面写到: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要做些什么”?

寒行问我写的是什么?我说你自己看吧,然后就低头使劲的啃鸡翅。

一直到寒行双眼模糊的时候,我已经哭的不像样子了。

后来,我们都坚信是被辣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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