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四十一篇
在这所学校里的课外活动和我上过的其他两所学校不太一样，这里是可以选择的。比如爱运动的孩子们可以去楼下的操场玩球，喜欢看书的就上三楼的阅览室里坐着的看书。
我是选择看书，起初进到阅览室并没有不报什么希望。觉得在这里安安静静的面对着这么多小柜子上的书籍是找不到乐趣的，顶多就是找个地方坐着消磨课外活动的时间。
进去后发现除了一个书柜边聚集的孩子很多以外，其他地方的孩子都是零零散散的。我好奇的凑到人多的那处，看到的东西让我挺吃惊的，没想到的这里边居然有漫画书可以看。
学校在我心目中是很严肃的用来学习的地方，虽然很讨厌学习，但也是承认学校的作用的。要不是学校和爸妈教我知识，我恐怕连拼音和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
但在这里有“闲书”可以看，就这一点也让我对这所学校的包容态度产生了别样的好感。闲书的定义是从爸妈和奶奶那里了解到的，不能增长知识，只是看着好玩的博人一笑的那种书。尤其是漫画书，这些被她们统称为闲书。
虽然我多是不认同的，但也无奈，在家里看这些东西确实是耽误学习。我一开始看就放不下来了，导致爸妈生气给我撕掉好多。其中也有我大姑家的孩子，也就是我哥哥借我的漫画书。这样的惩罚结束后，爸妈也会说是因为我没自控力导致的这一切。至于书的事要怎么像哥哥交代，也让我一筹莫展。
像是应了那句话“虱多不咬，账多不愁”，既然没法解释我就假装忘记，这样来得轻松得多。不知何时起，我对书本的珍惜度也明显的下降了。
从前我看书有种执念，要先洗干净手，吃饭我都没这么注意过。用一只手的虎口捏住书本装订的那面，另一只手慢慢翻开每一页，生怕搞脏了，或者把书撕开了。
现在在家中看这类闲书时，我甚至都是把书直接翻开，用力把中线压平。甚至时把书从中间掰断，撕成几页几页的藏在课桌的书本下面偷的看。我知道只要我在家里坐到了自己屋中的书桌前，基本除了吃饭、上厕所、拿给父亲检查作业和睡觉外，没什么机会下来的。
而后来随着我不会的知识积累的越来越多，我做作业开始变得恐怖。我也不懂为何我学不会这些其同学都能学会的东西。尤其是在数学上，总是一道题要做错很多遍，用父亲怒极反笑时的词形容就是“花式出错”。我能把一道题目解出无数种错的答案，开始时父亲他会耐心的讲解。
他的数理化是那时班中的尖子了，也是他身边朋友中最好的。所以用来帮我辅导卓卓有余的，也可能正因为如此，我的不争气更加让他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父亲总会学着别人的口吻说，你学习这么好怎么自己的孩子班里倒数第一，你可真会教育。
母亲听到这些后，本来之前想帮我说些话的。这时也是哑口无言的闭上了嘴巴，冲我失望的摇着头，就回厨房那边去了。
随着父亲帮我慢慢排除错题的类型越来越多，他的耐心也一点点的磨灭着。我很奇怪我自己，同一种类型的题只要是换了数字或者把本身题中类比的牛羊换成了水果。我就又像是做从来没见过的新题一样对待它们，会重新犯着之前犯过的大部分的错。
那时爸妈在股票里也很不顺利，涨涨跌跌的感觉把两人栓得死死的。一开盘不是对着电视看个不停，就是抱着电话查询着股票的代码。
我再跑来添乱，拿着作业本给父亲，我会很战栗的。父亲坐在客厅看着电视，他大多时候不正眼看我。只用余光看到我出来，就直视着电视问我是不是全做完了。我点点头呈上作业，父亲接过来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开始检查。
我手心冒着汗，站在沙发边密切的观察着他的脸色变化。只要是父亲慢慢皱起眉头，或者是翻着纸张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就知道要坏事了。提前把身上的肉肉都绷紧了，时刻准备着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但是次数多了，父亲的表情就不那么好掌握了。多数时候会看不到任何情绪的酝酿，就直接跳起来怒吼着对我实施制裁。有时他气急了还会扇自己的脸，打的红红的。我在一边看着父亲如此疯狂，其实现在的感觉要比他教训我时还要害怕几分的。
母亲生气多是以拧和掐我身上的肉肉作为惩罚，这感觉就像是放大镜聚焦光线引燃物体一般的原理。我感受着局部的剧烈刺痛，随着母亲手部的旋转，不由自主的转起身子，指望能消减痛苦。
父亲多是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或者耳朵来拧，有时气急了还会双手一起上。感受着头皮和耳根处传来的剧痛，泪水总是抑制不住的像是下小雨般的往地板上掉。
后来见我耐受这种揪头发拧耳朵的痛苦度高了，就开始用到跳绳的灰色的细长橡胶绳子。当父亲看完作业，平静的把书本放在身边的沙发上，没有丝毫要跟我探讨上面究竟有多少对错的意思时。我都能猜到，下一句话是让我自己去屋里把条“鞭子”拿来。
我如果不肯，哭着拖着父亲的衣服跪着求他的话。那他会解开自己身上的皮带，立刻把我翻过来按在沙发上或者地上，脱下我的裤子，露出我的黑咕隆咚的屁股蛋子。
任我如何哭喊求饶都没有用，如狂风骤雨般的用宽宽的皮带面抽着我。不过好在父亲还是下手自有分寸，我从没有被打的疼晕过去过。当我就快要过去时，父亲就会停下来喘着粗气再说几句狠话，又气鼓鼓的坐回沙发上。让我把本子拿走，他已经不屑于教我那些是错的了，让我自己检查去，检查完再送来给他。
我爬起来提上裤子，这时感觉屁股上的皮肤就不那么平滑了。被抽过的地方高高的鼓起来，裤子往上褛时挂到了伤处会火辣辣的疼。做到凳子上也是一样，即便是爸妈为了我学习，专门给我搞的软垫座椅，也不能缓解这种痛。
母亲听到动静太久或者太大时就会跑来救场，但其作用的次数也不多。给父亲交作业前，我总是先跑去厨房假装喝水，其实是给母亲使眼色让她做好准备。晚上母亲回来我屋里给我身上上药，看着我被抽的发紫的屁股蛋子难过的落泪。
我只能假装不痛，笑着安慰她说，我会像你们期望的那样好好学习的。母亲一句话也不说，我自知这样的承诺是多么的无力。
父亲有时也会跑来看我的伤口，说着自己的不是，但最后还是会把所有的原因归结在我的身上，这点我是很抗拒的。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摸不准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的发飙，只能笑着说没事，假装原谅父亲了。
但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着，次数多了，母亲也不再理我了。说她也管不了的，让我好自为之。我听到这个我很绝望，我又孤立无援了。再回头看到父亲板着脸，像日本漫画《鬼神童子》中一尊不动明王一般坐在沙发上，感觉他背后隐隐浮现着好多只拿着各种武器的手，每种武器都能让我痛不欲生。
就包括后来奶奶来家中住时，也是如此。起初爸妈还是很注意形象的，但在我作业变着法的出错下。爸妈也是很快就故态复萌了，似乎这种暴力的情绪是一发不可收拾。就这样家中整日摔摔打打的，奶奶也是看的惊为天人。
但奶奶有绝招，她抱我抱住爸妈就没办法了，只能骂骂咧咧的两人自己去厨房边闹了。不一会那边就会传来摔碟打碗的声音，奶奶抱着我回里屋安慰我。也许就因为奶奶会插手帮我，就这样爸妈有些不喜欢奶奶在家中住了。奶奶似乎也能感觉得到，后来就提出要回自己康乐的家中去，不在这里了。
爸妈挽留了一阵，奶奶还是不肯的。最后奶奶回屋收拾东西时，我偷偷跑过去哭着一头扎在她的怀里时，奶奶才改变主意答应我继续留下来。我俩一老一少的抱着低声抽泣着，就这么的哭作了一团。
但后来还是事故频发，奶奶年纪也大了，整日这样心惊肉跳的可能受不住了。就这么有天早上我起来时，奶奶就已经不在家中了。母亲告诉我奶奶回去了，留给我一条她用的粉红色的毛巾被。
我跑去小屋看到床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床头放着叠好的那张毛巾被，心头翻江倒海。抱上奶奶的毛巾被跑回自己的屋里关上门，倒在床上哭了起来。其实就连哭也要悄悄的哭，哭完总是憋得我的嗓子很疼，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之前在外面见到小孩子哭过。身边大人们笑着说，哭一哭肺活量就大了，对身体好，这也成了我的一句自我安慰的话。奶奶走之后，我就每晚抱着这张毛巾被睡觉了，就好像奶奶在身边保护着我一样。
可能因为家中的事被奶奶看到了，爸妈也很少让我去奶奶那里玩了，周末也是在家继续努力的学习，努力的哭喊。隔壁和楼下的叔叔阿姨们起先也是很不习惯的，敲过几次门后，大概也了解了情况。劝说过爸妈，当时的效果很好。但人走后，就因为我给爸妈丢脸，会被教训的更凶了。再后来也就无人再来家中调解了。
每次看到一楼被爸妈称为“黑丫头”的女孩子开心的进出家门，我就忍不住羡慕。她似乎也知道我的事情，看我的眼神总是有些同情我的那种感觉。我多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家门外我自认为还是有点尊严的，至少不能让比我小的姑娘来同情我吧。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一句话，“家，温暖的港湾”。虽不明白港湾代表的是什么，但从前的家，真的是很温暖的。眼中含着泪，想着这一切。
我有多想回到从前的那个家。
自上学以后，渐渐长大的我在家中挨得教训就越多越重了。我也越来越不愿意走进这个家门，一进家门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比起炼狱，就差没有地板上渗出熔岩了吧。我害怕着，躲在楼下远远的树后看着家中的灯光，总是在外面拖到很晚。但是越晚，我的心也越慌，因为随之而来的教训也会越重了。
后来我想出个办法，回去晚了我就在路上找个灌木丛窜进去。把自己搞得很狼狈的样子，这样爸妈见到了就不太会责难我了。有次用树枝在左边的胳膊上绕了一圈后狠狠的拉开，就这么划出一道长长弯弯血痕。我吸着冷气，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口，下一刻我的心中竟然升起了兴奋和快感。
看着身上的这些像是战利品一样的伤口，我感觉自己像个勇士。就这样撸起袖子，故意把伤口露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就这么伴着月色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家了。但次数多了也不好使，还是免不了被教训的满地打滚。
其实课桌和书本也算是我的一道保护伞，我在坐在那里抱着书本时爸妈的忍耐还是挺高的。除非我错的题目太多太让父亲费解，那父亲会气急了从客厅再闯进来屋里来教训我一顿，那时书桌和书本也是保护不了我的。上学前，我听爸妈和家中亲戚们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那时是不懂的。如今在读书上经历的这些事情，让我更加不懂了，为何会有这么苦的事。
我在课桌上一坐着就不想再下来，我慢慢地写着每个可能本身都是错的数字，指望着天色早点黑下来，好这样写不完，父亲就不用替我检查了，我也可以避免教训。家中也不会爆发大吼大叫狂暴的的声音，母亲也不会做好了饭生气的往桌上一丢，气冲冲的让我吃饭。
含着眼泪，忍着疼，吃着桌上的饭。虽然有我喜欢的菜，但我也是吃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可能是由于难过和紧张，这时我再吃到滑滑的青菜时，更容易引发想吐的感觉。我已发出类似干呕的声音，父亲的神经也会被我带动，在客厅里怒吼斥责着。
爸妈不知何时起也是渐渐的越来越少的坐在一起坐吃饭了，三个人都是自己吃自己的。我在厨房边的桌子上吃，父亲在客厅看着电视吃。多数时间她也是抱着饭碗回自己的卧室去吃的。
母亲做晚饭总是没力气去吃的，要回屋躺一会才能出来吃，父亲对这件事也是不太理解，有时心情不好了还会和母亲为这件事争吵下。母亲一吵架或者激动就容易流鼻血，由于生我时大出血过，她自己的血小板是很少的，凝血功能比较弱。这流鼻血一流就停不下来，从早到晚的流。非要用纸死死地堵在鼻孔里面，这才能停一段时间，看着都很痛苦。等里面的纸都浸透了，再去厕所取出来。
每次母亲搞完鼻子出来，我再进厕所时，马桶里面的水面上都是红红的一片。有深红色的也有浅红色的。
看着爸妈的样子，我好像就是讨债鬼似的。这时我只能安慰自己，用爸妈和奶奶常说的那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挨了教训后拿着作业题的本子，掉着眼泪坐回自己里屋的课桌前。任由眼泪掉在书本上，看着因为被浸湿而鼓起的纸张。
这是玻璃下的那张知足常乐的照片也能安慰我。这张照片仿佛在对我说话，我就是爸妈说的猪脑子，我命该如此。我活着就是给身边的人带来痛苦的，我就认了吧。我只想早早长大，听爸妈说长大了就能工作了。
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就不用再挨教训了。为了不再挨大家的教训，我真希望早早的长大离开这里。
紧紧的咬着牙齿，默默地注视着面前早已被泪和鼻涕弄得斑驳的书本。
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身子随着胸口的起伏，慢慢的开始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