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回来了!”潘英刚到营门口,刘刀早已在那里等着他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那得看周公的意思。”四年没来过了,霸府五营的营墙早已重新粉刷了一遍,周围也铺了绿地,营门口还多了两樽石狮子,比起以前着实气派了不少。“看来这几年你们日子过得不错啊。”
“托大哥的福。”当年潘英还在城门站岗时,刘刀就是他兄弟了。“川蜀战役结束后,咱们霸府营的地位可高了不少,周公的拨款也是水涨船高。司务长虽说是个姑娘,管起钱来却毫不手软。乔爷的儿子结婚置办新房,跟营里贷点银子,没想到被她卡的死死的,谁说都没用。最后乔爷不得已,做了全套公证手续才贷到了钱。”干的漂亮,虽然乔爷早年资助过自己,但这不是理由。“司务长管钱管的严,营里的日用自然就富裕了。不过大哥,我寻思吧,您要真跟司务长好了,怕是连酒钱……哦对您不喝酒,反正肯定是两袖清风了。”
“呆着吧你。”他是怎么从上一个话题转进到这个话题的?“老头子呢?在校场么?”
“是,正在训练新兵呢。大哥您去看看么?”
“走。”他口中的老头子便是铜钱甲,是整个霸府五营资历最老的老兵,甚至比霸府五营还要老。
他和刘刀到了校场,一眼就看到了铜钱甲——他袒露上身,身上满是刀剐箭创的战痕,十几个新兵正拿着木棍围攻他,却被他一一击倒在地。这是霸府五营的新兵第一课,最后一个倒下的将成为班长。
“你在跳舞么?脚步虚浮,华而不实。”铜钱甲一棍扫倒了一个跳来跳去的家伙,“你是在绣花?针都拿不稳。”两棍撞击,其中一根被远远震飞出去。此时只剩下最后两个新兵了,其中一个怒吼一声,拿着棍子直接扑了上来。铜钱甲轻描淡写的格开了他的攻击,然后一棍子将另一个击倒在地。“你,叫什么名字?”他指着刚才扑上来的那个,他是最后一个站着的人。
“这不公平!”倒在地上的那个呻吟着:“你给他放了水!”
“你觉得最后一刻他冲上来,你看着,所以应该他倒下,你站着,是不是?”铜钱甲哼了一声:“的确他是个莽夫,可你是个懦夫。再问一遍,你叫什么?”他指着那个站着的。
“谢追!”他大声回答。
“以后你就是二班长。”铜钱甲将棍子往地上一戳,“记住一句话,战场上怕死的人一定会先死!我就是这么活到了今天。其余的人,把东西收拾干净,解散!”
如果霸府五营只有一个人能抵挡秦随风,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铜钱甲——潘英一直这么认为,铜钱甲是他敬仰的前辈与榜样。他的兵龄大概有三十多年了,是真真正正的老兵。曾经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然而瘟疫夺走了这一切。当他时隔多年终于回到家乡,看到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他甚至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女最后一面。房子已经塌了,他能找到的只有儿女们的一些衣物,去村口给孩子们立了个衣冠墓。他在孩子们的墓前摆了些供品,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墓前的食物——是个野孩子。
铜钱甲把他捡了回来,却没有收养他,而是让他成了童子兵。用铜钱甲的话说,男人要学会自己成长——话是这么说,但铜钱甲还是会隔三差五照顾他一下。孩子渐渐长大,军旅出身的他弓马骑射俱佳,但毕竟没有背景,只能混个城门官,每天指挥几个弟兄开城门闭城门,也就这样了。
转机出现在萧后密诏周泰入京。当时周泰的铁甲虽然还未到,城内却已是人心惶惶——董卓进京的故事每个洛阳人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天他忽然来问铜钱甲:“周泰就要来了,有的人说萧皇后倒逆横施,不如弃暗投明放周泰入京。也有人说周泰和萧皇后一丘之貉,放他进城怕是涂炭生灵。”
铜钱甲只告诉了他一句话:“你是个军人,不用管那么多。军人的价值就是忠诚,没了忠诚你还剩什么?”
三天之后,周泰兵临城下,阿滚纵马喝令开门,城门官潘英拒不开门。虽然从结果上来说,这没什么意义——另一个城门的门官开了门,无非是让周泰绕了个路。但正如铜钱甲所说,周泰记住了他的忠诚。之后周泰要组建一支新军,直接点了潘英统领霸府五营。铜钱甲自然也就成了霸府五营的教头。
“总教头!看看谁来了!”刘刀对正在擦汗的铜钱甲喊道。
“啊哈,是你小子!”铜钱甲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这几年都不见人,我还以为你考状元去了。”
“拉倒吧,这一路渴死我了,来口水喝。”说着潘英不等铜钱甲反对,抄起他的水壶就灌了一口……“靠,老头子,你又偷偷藏酒喝?”
“嘘,别嚷嚷!”铜钱甲抢回水壶,心疼的看着壶里的酒已经见底了。“就剩这一点,还被你小子浪费了!”
“虹蝶还告诉我你戒酒了,就这么个戒法?”
“嘿,你不会告诉她的对吧?”提到虹蝶,铜钱甲只能乖乖投降。“说起来这本来就怪你,要不是你把她塞给我,我至于喝个酒都只能偷偷摸摸的?”
这一点他确实不能否认。当年徐州作战时虹蝶的父亲从秦随风手里救下了自己,并为此而牺牲,于情于理都要照顾他的遗孤。于是潘英毅然决定,让铜钱甲收养了她。“靠,为什么让她跟着我?”——铜钱甲当时就这个反应。
“总不能让她跟着我吧?就当给你认了个闺女。”其实潘英知道,虽然铜钱甲嘴上从来不说,死去的儿子女儿终究是他心里一道坎。虹蝶活泼可爱,正好弥补下老头子心中的遗憾。
不过他似乎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虹蝶倒是很快进入了一个女儿的角色:“喝这么多酒你不要命了?明年就是你的六十大寿了,喝这么多酒你是想寿礼变葬礼么?”
而铜钱甲的回应也很明确:“老子十岁开始喝酒,喝了五十年了。现在你跟我说戒酒?”
二人很快就分出了胜负——老头子家里所有的酒都消失了。铜钱甲暴跳如雷,大骂虹蝶并禁止她进入自己的房间。可惜没有用,虹蝶总能精确的找到他藏的每一瓶酒,然后收走。
“你对他太严苛了。”后来连潘英都看不下去了,对虹蝶说。“老头子的儿子女儿都没了,现在酒是他唯一的亲人,”
“你错了,酒不会是他唯一的亲人的。”从那天开始,无论铜钱甲如何反对,虹蝶总是每天强行闯入他的房间,给他弹竖琴,为他唱歌。起初铜钱甲毫不领情,大声吼骂赶她出去。但随着虹蝶一次次的坚持不懈,铜钱甲也默许了她随意出入自己的房间。这一切潘英都看在眼里——老头子并不讨厌她,只是嘴上不想认输。
不管怎么说,看到老头子还和从前一样硬朗,潘英就放心了。
告别了铜钱甲和刘刀,潘英决定去靶场转转。如果没猜错的话,虹蝶应该就在那里。
他果然没猜错。只见她身着一袭鲜艳的骑马装,红色的披风在风中舞动,远远看去就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一瞬间潘英仿佛想起了秦随风。只见她纵马奔驰,搭箭,弯弓,箭如流星——十环!
“不错,总算是练出来了。”潘英拍手三下,走了过去。“没记错的话,四年前你连弓都拉不开。”
“将军!你来了!”她连忙下马,跑了过来,笑靥如花。“其实现在我也拉不开,这不是普通的弓。”她把弓递了过来。
潘英接过弓,细细打量。“老头子做的?”这张弓经过特殊处理,虽然力道小了,但射击精度反而变高了。也许并不实用,但很适合哄小丫头开心。
“嘘,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虹蝶神秘兮兮的悄声道:“这把弓叫蔽日弓,是老头子家传的宝贝,在当世兵器谱中排行第八。千万别让别人知道老头子把蔽日弓送给了我,万一被偷就糟了。”
潘英想了想决定不告诉她真相了。“我刚才见到老头子了,他气色不错。”
“是吧,还不是因为我让他戒了酒,快夸我快夸我。”——以潘英对虹蝶的了解,原以为她会是这个反应。
然而令潘英没想到的是,虹蝶沉默了片刻,只淡淡的答了句:“是么。”
潘英正待问时,却发现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啊?”她别过了头,声音里却已带了哭腔。
“到底怎么了?”他把她拧过来,她泪眼朦胧。
“你别看!”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都好几次了。”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你不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又哭了起来。
再傻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听着就行了。他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慢慢等她镇静下来。
“好几次了,我回家发现老头子晕倒在地上。”平静下来的虹蝶,断断续续的说道:“他一直在强撑,已经是极限了。”
“军医怎么说?”该死的,为什么我之前没发现?
“他需要手术,但风险不小,老头子也不愿意。”虹蝶哭着说道:“我劝过他很多次,该说的都说了,没用。他说他宁可像个战士一样裹在皮革里,也不愿意死在病床上。”
他想战死,于是上天给他安排了这次南征?“他是一个战士,有战士的骄傲。”
“他是一个战士,也是一个老头子。”虹蝶道:“你以前说过,他的儿女都没了,只剩下酒了,可我一直不这么认为。难道,难道我们不是他的家人么?他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们啊?”
她说得对,老头子是他们重要的家人,绝对不能放弃治疗。“你放心,我会找时间和他谈一谈。如果谈不拢的话……”虹蝶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则比了个手刀:“……我就打晕他,把他绑到手术台上动手术。”
“噗,得了吧,就你还能打晕他。”总算是把虹蝶逗笑了。“对不起,刚才一伤心,就哭出来了。”
其实哭出来也好,这些话她憋了太久了。“你倒是哭痛快了,我的衣服都让你哭花了。”
“切,让惠惠姐给你洗去。”她扮了个鬼脸溜走了,留下潘英一脸懵逼。
之后他又见了一些其它的将官,他们有的是自己的旧部,有的则是新面孔。但无论是旧是新,对于即将到来的襄阳大战,他们都战意昂扬,这让潘英很是欣慰——任何时候,士气都是最重要的。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但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司务处,依然亮着灯。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惠惠穿军装——普通的灰色长装,远不如虹蝶的骑马装艳丽。但烛火摇曳,映在她的脸上,身后光影浮动,却是越细细看来,越是耐看。
“你还没走啊?”他试图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我昨天说过,将军今天就会见到我。”惠惠站起身来,手指绞在一起。“也许是我太笨了,司务处的工作我总要加班才能完成。”
“巧了,你的前任从不加班,所以他从来完不成。”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你站着是要汇报工作么?”
她轻笑一声,坐了下来。“我和养父道过别了。”
“银星老人怎么说?”
“不是很看好您,但尊重我的决定。”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将军定能旗开得胜。”
“没关系,其实所有人都不看好我。”潘英苦笑道:“毕竟我的对手是秦随风。”
“我听说您曾经和她交过手……”
“差点被她杀掉,这么说更加准确。”潘英摊了摊手:“你知道周公是怎么说的么?——这场大战,我军占尽天时地利,但我们的对手是那个女人,秦随风。老夫不知道诸位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老夫揣测,无非就是两种:要么想着如何把握机会,斩将立功。要么想着如何避开秦随风,贪生怕死。”
“周公不愧是一代雄主,把这些人的心思都琢磨透了。”惠惠点头道:“急于立功,就会贪功冒进,给秦随风可乘之机。贪生怕死,就会畏缩不前,从而贻误战机。”
“这就是老夫为什么选择了潘英挂先锋。在座的各位,只有他真正面对过秦随风,并且亲身体验过秦随风的恐怖。他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秦随风。老夫相信,徐州撤退的失败令你不会轻视秦随风,小沛攻城的胜利使你不会畏惧秦随风。因此,老夫选择了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周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是没有反对将军担任先锋的了。”
“嘴上不反对而已,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比如我看墨老就很不服气。”墨老便是墨吟河,是最早追随周公的那批元老。后来被周公委任执法堂,铁面无私,手段残忍。不过话说回来,墨老虽然狠,但对周公是真的忠心不二。哪怕全天下人都背叛周公,墨老也不会背叛周公,至少潘英是这么认为的。
“墨老既然不服将军,想来周公应该不会让他一同出征,以免阵前不和了?”
“是,周公让他和全公一起留守洛阳。”全能和自己一样,都是周公破格提拔的年轻人,之后一路高升,如今全公已是周公麾下第二把交椅。对于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潘英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温润谦冲,翩翩有礼。虽然游走于朝野各党各派之间,却依然能够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反正那些派系什么的自己听着就头大,他却能游刃有余,那就难怪人家能坐到这个位置了。
“那出征的,周公挂总帅,将军任先锋,还有谁呢?滚大人?”阿滚和自己的关系倒是比较近,和拘礼守法的全能不同,阿滚虽为周军谋主,却嗜酒疏狂,率性妄为。和这样的人相处感觉痛快得多。不过说实话,有时候就连潘英也看不出,阿滚究竟效忠于谁。毕竟阿滚是周公起家之臣,周公这几年却宠幸全能,难道是对阿滚有所忌惮?
“除了阿滚,还有言峰。”说真的潘英实在不想与言峰合作,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周公在宛城看上了一位顾姓寡妇,言峰身为近臣非但不予规劝,反而牵线搭桥,最后闹得宛城兵变,周公被打了个灰头土脸。这事本是周公理亏,但言峰事后罗织罪名,硬生生搞成了宛城太守蓄意谋反。秦随风讨周泰檄文中,这便是一条罪状。另外据潘英所知,言峰早年曾经和荆州豪族沫家有婚约,并且借助沫家的势力闯出了名堂。然而言峰闯出名声之后,却拒不履行婚约,将沫家一脚踢开,这事在荆州人尽皆知。周公求贤不问欺兄盗嫂,可以接纳言峰,但潘英终归是看不上这种人。
惠惠似乎对这些人很感兴趣,于是潘英简单给她讲了讲:温润的全能,狂放的阿滚,狡猾的言峰,冷酷的墨老。惠惠就坐在那里,安静的倾听,一语不发。烛火摇曳,她的脸颊忽明忽暗,似乎若有所思。
“……将军,惠惠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潘英的故事讲完后,她犹犹豫豫道。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让你讲么?”
“周公的安排,并不简单。”她的语速很慢,仿佛在边想边说。“如将军所说,周公最喜全公。天下大定之役,正是英雄扬名之时,却又为何不让全公建功呢?”
的确,周公对全能的喜爱那是没的说的,朝中诸事皆问于全能,南征北战也都把全能带在身旁。然而这一次,周公却破天荒的把全能留在了洛阳。
“而且留下的,除了全公,还有墨老,他是最忠于周公的人,却也留下了……”惠惠忽然打了个冷颤。
“怎么?你冷么?”
“不,我……想到一种可能……”惠惠握住潘英的手,将他的掌心摊开。“周公……也许……”她没有说下去,而是用手指在他掌心轻轻的写字:
时……日……无……多……
这次轮到潘英冷颤了。“你……你胡说什么?”
“也许是我多心了,可是……一个是周公最信任的元老,一个是周公最亲近的新秀,这两个人留在洛阳,不就是……”
——托以后事。“听着,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我希望你把它们统统忘掉,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关心的。”
“但是……”
“没有但是。老头子教过我,我们是军人,军人的价值就是忠诚,没了忠诚我们还剩什么?”
这句话说的太重了,惠惠的表情让他心疼。
但他不能道歉,只有这里不能退让。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那天周公召开会议,任命我为南征先锋,并让我继续统领霸府五营。会议结束后,周公单独召见了我一个人。”
“你知道周公对我说什么么?”
——“我的将军啊,四年没见了。看到你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样,老夫就放心了。”
——“虽然四年未见,不过老夫还是一直在关注你的。你遵照老夫的指示,按时拜会银星翁,这很好。”
——“老夫知道,老夫将你雪藏了四年,你对老夫有怨气——不用急着否认,老夫都明白。四年前你入川破蜀,入了大功,得到的本不该是这样的待遇。”
——“的确,老夫可以给你加官进爵,也可以封给你一座城池,一块地,让你坐镇一方。这太简单了,不过是老夫一句话的事。可然后呢?你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四年前你高歌猛进,取得了重大的成功。但你那时太年轻了,过早获得与你的年龄不相称的荣誉,也并非一件好事。何况飞的越高跌的越狠,巴川之役虽然获胜,但老夫细细想来,实在险之又险。你若以此倨傲,一味剑走偏锋,老夫又如何能放心的把我大周将士的性命交给你呢?”
——“因此,老夫暂时免去了你的官职,让你好好沉下心来,就学于银星老人。也许你会因此记恨老夫,但老夫对你的期望,绝不仅仅是一方之将。倘若当年真的将你分封一方,对你才是最大的浪费!”
“你知道我当时听了这些话有多激动么?真的是只要为了周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猜周公雪藏我的用意,也算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这一次,我真的希望,你猜错了,错的越离谱越好。”
“我就是这么傻,忠于周公。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如果这真的是周公最后一战,那么我会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秦随风,由我来终结,即使拼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燃尽,潘英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她哭了。
他想握住她的手,她却将手抽走了。
“我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了,但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
“军人的价值就是忠诚,但这里的军人可不止您一个。”
“您的故事我听完了,可以听我讲一个,神女之泪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