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没那么难•袭人的柔软

花气袭人知昼暖,袭人是贾府里面出类拔萃的丫头之一。也许你会觉得元春贵为皇妃,身份地位,才华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可谁又能知道元春最羡慕的人,却是袭人这样的丫头。

袭人,一直是母性的角色,对宝玉方方面面的照顾,简直比亲娘还亲。宝玉小时候读书,都是元春带的,只是元春后来嫁到了暗无天日的宫墙,所谓天伦的生活从此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君君臣臣的礼教和欲哭无泪的人生。

这天,贾母特批袭人回家团聚一下,吃个年茶,而宝玉这个小男孩天天跑来跑去,是最闲的,就很想念袭人,跟自己的书童茗烟说:要不我们去袭人家走走,看看袭人在干嘛。宝玉是离不开袭人的,就像孩子离不开母亲一样,因为袭人在生活上太懂宝玉了。

被卖做当丫头的人,基本上都是家里太穷了。袭人当年就是被哥哥卖掉,卖来的钱做了点生意才让生活过得去。现在这个哥哥看袭人各方面都不错,就打算说服袭人求贾府网开一面,赎身回来,好再转手一道,在嫁妆上也弄一笔钱。袭人这时候就哭了,她舍不得宝玉,也最感激贾府的仁慈,贾母的悉心调教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宝玉不一会儿就到了袭人家,那个势利眼的哥哥花自芳跟见了宝一样,赶紧出来迎接。袭人只是笑着说:你们不用忙,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用摆,也不敢乱给东西吃。宝玉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吃东西太有讲究了,这样受不起苦的孩子确实显的太脆弱,我承认这样的教育很不好,但宝玉在此时是可爱的。

于是,袭人赶紧把自己坐的褥子,拍拍干净让宝玉坐,手炉,脚炉都给了宝玉,把自己的茶杯也给了宝玉,还从荷包里掏出了梅花香饼给宝玉吃。袭人知道宝玉有洁癖,但在这里与她是最亲的,仿佛在任何时候,袭人都可以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并都给宝玉,这大概就是袭人的温暖。

宝玉是个细心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袭人眼眶红红的。对于在意的人,一点点的情绪波动,有事没事大概都可以感觉出来,至于什么科学道理,我也解释不来。宝玉只对袭人说:你这里忙完了,就赶紧回去吧,意思是赶紧跟我回贾府吧。我给你留了好东西呢。因为宝玉知道袭人喜欢吃糖蒸酥酪这类东西,所以出门的时候就给她留了,而在充满阶级观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刚好宝玉是叛逆的。

母性也许是一种本能,但拥有魅力的母性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王夫人生了宝玉,但给宝玉喂奶的是这个李奶妈,而真正对宝玉照顾最细致入微的是袭人。

母性的柔软和承载的力量是巨大的,所以说,一个女性成为母亲并陪伴孩子成长,是一件多么神圣伟大的事情。在这里,不生事,大事化小,愿意为对方考虑的柔软最感动,而倚老卖老,旧事重提又重提的唠叨,难免让人心生厌恶。

这个李奶妈给宝玉喂过奶,所以地位也比较特别,平时也不用做那种特别粗的活。李奶妈总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她觉得宝玉吃了她的奶长大,现在就不尊重她了,而她却总想要以前那种至高无上,被需要的感觉,尤其希望从宝玉那里得到。

比如上次的枫露茶,明明是第二道泡的茶最好喝,这个李奶妈看见了偏偏说这是宝玉留给她喝的,就把茶喝了,后来惹得宝玉很生气。这次又看见这个糖蒸酥酪,又想吃,刚好遇到个不懂事的丫头,被话刺激到了,就说:宝玉是吃她的奶长大的,我现在还比不过一个丫头吗?我就吃了怎么了。于是,给袭人留的糖蒸酥酪就被李奶妈吃了。

在这场戏里,宝玉夹在这个李奶妈和袭人中间,很难做的,就好像女人问男人: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这不是送分题,这跟送命题一样。要是老人倚老卖老,非得要那种被需要的价值感,而年轻人又不懂事,非得证明爱与更爱,那真要天下大乱了。

袭人是识大体的,也是懂事的,她知道这时候宝玉会很生气,但她不希望宝玉生气。于是,袭人抢先说:我知道你给我留了东西,多谢费心了。袭人要先让宝玉知道,她对宝玉的心意是非常感激的。然后,这个李奶妈惹出的事,怎么化解,袭人第二句话就来了:上次我吃的时候觉得好吃,只是后来吃了闹肚子,吐了以后才感觉好,现在被李奶妈吃了也好,我可能不适合吃这个。这时候,宝玉也会有幸免于难的感觉,但好心错付了,会不会有点尴尬,于是袭人第三句话就来了:我现在想吃风干栗子,你去剥栗子,我去给你铺床。

宝玉这个小男孩是非常有性情的,一听袭人这样说,啥也不想,就剥栗子去了,至于李奶妈惹出的风波,早就忘记了。

袭人没读过书,但为人处世的智慧确实体面;袭人不争做那个锋芒毕露的人,但对宝玉的照顾确实是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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