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里,报到,填个人信息表,提问回答,走过场一般木然地完成了,有老同事客气地留我吃饭,我却没得兴致,谢过他们,我急着搭上了回去的车。完成审查来回的路上,班车空调跟不要花钱似的开得贼痛快,车上冷气沁人却又颇为气闷,审查后烦杂的思绪也没挡住瞌睡来袭,靠着晃晃悠悠的车人也迷糊起来。
车子似是停了下来,惯例,路上搭载客人无甚稀奇。大巴车却在这时忽的沉了沉,车门口的光线忽的被撞了开去,前半车厢覆上一片阴影,猛地踏上一只脚扎在门口,原本躁性的司机也转过了身子,一没催二没撵就这么安静看着等。一件黑短衣裳,本就不长的袖子扎在肩膀头,有小铁锅大的巴掌铁钳子似的攀住了门边栏杆,连拉起的衣袖里露出的皮肤都像打了油,黑得发亮。看见这搭车人的正脸,若不是近段审查见惯了人凶神恶煞的面目,这人的样貌得吓我不轻,嗔着一双虎目,在浑身的黝黑下更显得压抑着精光,似是出炉大圣。黑大汉子面似吊睛大虫,眉心拧成疙瘩,型如下山猛虎,行动敏捷非常,一晃神人已到了车厢中间,许是被这舟车劳顿和车外的花白日头惹起了周身的脾气,大汉哼了口气,才热闹高声聊着的几个人这会儿也哑了言,一脸老实,盯着这忽然耸上车来的壮汉,刚还哭闹着要吃食的半大孩娃更是张着嘴噤了声。大汉皱皱眉环视车厢内,看见靠车后门口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还空着个座位,于是甩步走去,行进间手臂上的龙虎也跟着生动了起来,无数凶险画面在眼前闪过,我不禁为熟睡中的羊角辫捏了把汗,大汉三两步起风一般逼近了座位,弯下腰来眯着眼瞅着那睡着的女娃,女娃儿脸上一道阳光直掀她的眼皮,她睡得不太安稳。大汉往近旁的座位瞥了瞥,忽地抬起手来!像是才突然反应过来邻近的后座立起个女人,欲伸手抱那孩子,大汉望过一眼似还带着气,女人豁着嘴止了动作。只见这壮汉抬手缓缓拉上了帘子,暗了羊角辫脸上的光线,又弯腰捻起羊角滑落在旁座的盖毯轻轻掖上,接着他扭着身子在里头位子坐下,朝师傅望去一眼轻声道“师傅,莫开太快……”
车子晃悠中,终点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