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门都关的严严实实,也能听到外面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是大风。还有风过时顺势刮倒什么东西的咣当声音,让人心头一颤。
这样的风似乎很久不曾造访了。儿时记忆里,有太多的风在不同季节里,刮起,横扫,拂过,旋转。
冬季,西北风自天而降,从高处突然冲下来,如带着喊杀声的千军万马,截断光秃秃的枯枝,从瓦片上一路刮擦下来,再一股脑儿从房檐处推落地面,如同一只愤怒的巨手,将桌面的东西扫落下去,任由它们噼里啪啦碎成残渣。
农村孩子们的手和脸皴裂了,一道道口子如渗血的沟渠,大一点的口子时间一长就溃烂成冻疮。
春季的风是从东方横扫过来的。越过田野里返青的麦苗,掀起一阵阵麦浪,掠过小河,揭开浮土,露出下面顶着嫩芽的小草,浮土汇聚成一股土流泻落夹着冰块的水中,惊出几只觅食的小虫,四下跳起逃窜,惊魂不定。
春末夏初的风最是轻柔,如少女的纤手,抚过梧桐,便是一树浅紫俏丽的喇叭;拂过油菜,便是金灿灿一地的黄花;抚过田野,便是碧绿嫩绿青绿的叶芽。
夏季的风,最擅长从晴天下地平线处旋起,卷起尘土麦草旋转前进上升,如无形魔鬼腾龙作乱,刹那间天昏地暗,乌云如海浪从四方地平线涌起,旋风上升到高空,向周围无限延伸,然后大面积散开,推动乌云遮满天空。榆钱大小的雨点便噼里啪啦打下来。
历史悠久的那栋五层楼的顶层房间里,风曾经无孔不入侵略了三个春天。它总是在夜里就会来到,时辰总是在半夜或者凌晨。带着尖锐的哨音,抑扬顿挫,如同鬼哭狼嚎。
租住在房间里的女人会在深夜被惊醒,茫然四顾,风吹到订在木质窗框上的塑料纸,同时形成几股力量向室内推进,一次不成,后退,塑料纸被向后的力量又向外拉出,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蓄势冲击的风,又一次对着塑料纸向室内推进,塑料纸禁不住巨大的里外张力,从图钉出分裂,向一面失去阵营的残破旗帜。
风全力灌入房间,年久失修的木门便一开一合。风推开时,门朝背后的墙面闪去,磕在墙上,再反弹回去,风从门轴缝隙里钻入,在门背后再推一把力,门便“哐”一声关闭,巨大而骇人。
旧时的风依然在外面嘶声呐喊,此刻,它是世界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