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不再希求幸福,我遇见的便是幸福。凡是我遇见的我都喜欢,一切都被接受,一切对我都是可爱的。
----〔美〕惠特曼
波琳挤进了地铁。
车厢里的人不多,所以她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她戴上耳机,开始听安德烈•波切利的《告别时刻》,当乐曲声缠绵悱恻地环绕在耳际,她闭上眼睛享受着----纯净而圣洁、悲凉而不悲伤的歌声啊!
当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呆住了:对面原本空着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男士,他身材高大,体型健美,饱满的头颅被黝黑而略微卷曲的浓密黑发包裹,高耸宽阔的额头下是深邃的双眸,坚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剃得非常整洁的胡须----犹如希腊雕像一样完美的脸!波琳举起手机假装换歌,实际上偷拍了一张,她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在哪里呢?这个问题一直伴随她下了地铁。
波琳的爷爷是中国人,当年只身来到纽约求学,毕业后在大学任教,娶了当地白人女子为妻。爷爷出身世代行医的书香世家,爱好收藏宋代汝窑瓷器,他一生练习太极,将针灸推拿和中药熬制技艺传给了波琳,希望她永远记得自己的根。波琳在设计公司下班后总是筋疲力尽,但是今天她异常兴奋,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浏览着感兴趣的内容,突然,一张时装秀的照片吸引了她,照片中的男模特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正是她早晨在地铁里偶遇的人,她登上了Facebook,找到该男模的个人网页并上传了自己偷拍的照片并留言:“我看到的真的是你吧?难以置信!”然后她去洗澡了,当她再次拿起手机时,发现这位名叫泰德的模特大赛冠军居然回复了她:“是的,我想那是你!”----他也偷拍了她----一脸花痴的笑容,自以为无人察觉地举着手机!
“我坐在你对面的时候就在想:她在听什么呢?事实上由于幼年的一场重病我差点死去,救过来之后永远地丧失了听力,我的头总是会剧烈地疼痛,无法承受、不能忍受的疼痛,所以我很羡慕你,无忧无虑地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也正是因为无法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我才用走秀和拍照的收入创立了自己的基金会,以期帮助更多的、像我一样的人,使他们得到治疗,并学习技能,能自尊自爱地生活并回报社会。”波琳太意外了,她的脑海中马上浮现了断臂的维纳斯----是否这世上完美是不存在的呢?
波琳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非常不满意----个子不高,身材臃肿,相貌平常----怎么办?马上就到约会的时间了,她突然有了主意,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装进包里出发了。
泰德的公寓距离地铁站并不远,他租的时候充分地考虑到交通便利的问题。波琳喝着泰德亲手煮的咖啡,用刚在网上学的手语表达着“好喝!谢谢!”的意思,她看到泰德的微笑以及他突如其来的痛苦表情,意识到生命中注定的时刻到来了----除了是一个出色的设计师,她还可以做一个能够为别人解除痛苦的人----她迅速地洗了手,从包里掏出来自己的祖传木盒子,敏捷地打开,以坚定地、不容置疑地手势示意泰德服从她的指挥,随即一根纤细的,光闪闪的银针出现了,在经过消毒之后,插进了泰德的头部穴位,很快另外的针又出现了,它们颤颤巍巍地在既定位置上发挥作用,不时被波琳转动着……
拔针的时候并不感觉疼痛,并且之后的疗效令人赞叹“真的不那么疼了,我忍受了半生啊!好多了!”泰德用手语表达着,满头大汗的波琳如释重负,她之前的担心和顾虑纯属多余,完全没有必要。
现在的这一分钟是经过了过去数亿分钟才出现的,世上再没有比这一分钟和现在更好。
有些人是完整的,他们意气风发地来到这世界上,呼风唤雨,叱诧风云,为人类孜孜不倦地创造物质财富或者精神财富,他们不需要什么人指引或陪伴,就可以度过正确而光辉的一生;但是有些人,他们带着身体上的残缺或精神疾患,需要那个冥冥之中注定会出现的,背上有着隐形的翅膀的天使的爱,才能得以生存并发散出无限的光和热,照亮黑暗的道路,温暖冰冷的生活。永远要怀着希望活着,尽全力以爱带给周围的人快乐,因为舍与得成正比,使人生圆满,并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