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迷糊前后围着媳妇,从不多说一句话,日子不咸不淡,慢慢地复制粘贴。范迷糊的爹和妈掌控着这个家,心里清楚自己儿子十扁担都勒不出一个响屁,还是个丑八怪,对张莲香倒是怪好的,没短过她的吃,也没短过她的穿。一家人围着这个大望,也算其乐融融。
大望两岁时,不明缘由,得了一场重病,咳,没日没夜地咳,咳得天昏地暗,咳得全家人心惊肉跳,再这样咳下去,小命恐怕难保了。范迷糊的爹找来邻村一个半仙曹瞎子,让他来给算算,看这孩子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半仙来家里四处摸摸索索,像找什么又没有找到的样子,对范家老两口说,角角落落我都看过,家里没有索命的仙儿,只是孩子自己胎带的弱,有些阳气不足。要想孩子平平安安,就要找个人丁兴旺的干亲,借着干亲强势劲儿的拉巴,这个孩子才能欢欢实实长大。
范迷糊的爹和妈坐在炕头,捏着指头,从东数到西,又从西数到东,数来数去,边石哈达村顶数王天冬家里的孩子多,挨肩儿三个带把儿的小蛋子,个个长得肥头大耳,粗壮茁实。
选干亲就得选这样的。可是也有一点让范迷糊的爹犯嘀咕。王天冬的老婆在生他们家老三时,害了月子病,整天病歪歪的,干不了重活,只能围着锅台,给这爷四个做点饭。思来想去,找的是干爹,干妈好像作用不大,再在村里扒拉,也没有比王天冬更符合标准的,罢罢罢,就是他了。范迷糊的爹备好了两瓶糖水罐头,两斤槽子糕,上门去提这件事。
给别人家孩子当干爹,什么力不用出,只担个名头,逢年过节,还有好处可拿,王天冬岂有不愿意之理,当即应承下来。
干爹认妥了,干爹也不能坐等着拿好处,时不时也要表示出对干儿子的关心。王天冬三天两头,就要往老范家跑,来看看他的干儿子。
王天冬不到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张莲香风姿绰约,浑身上下自有一种迷人的风骚。张莲香抱着大望在怀里,王天冬抢着和孩子亲近,一来二去的,免不了有接触,每一次“不小心”碰到了,两个人的心都要狂跳一阵,渐渐彼此都懂了对方的心事,孩子便成为两个人亲密来往的使者了。
大望托干爹王天冬的福,胖了,龙兴了,范迷糊的爹和妈却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他们清楚,是自己引狼入室,给儿子招进来个情敌,可是孙子保命要紧,这颗苦果,只能嚼巴嚼巴,自己咽到肚子里。
到了老两口双双归西那一天,张莲香彻彻底底得到解放,再也没有约束自己的人了。春天的柳树林,夏天的苞米地,张莲香和王天冬粘糊得扯不开,颠鸾倒凤,不知道行了多少次云雨之事。
范迷糊别看眼睛小,但不耽误聚焦,他的心里比谁都明白,老婆跟孩子的干爹勾搭在一起,他戴上了绿帽子,是典型的王八头。可是范迷糊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张莲香长得白白胖胖,脸蛋一掐像要出水似的,跟自己是有点糟践了。可是这能怪谁?又不是自己硬抢的,是张莲香的爹乖乖答应的。现在,你张莲香再不老实,也只能偷偷摸摸,到了黑夜里睡觉,还不是躺在我身边,一床被盖在身上,我说咋样就咋样。只要我认这个王八头,你就还是我的老婆。
大望五岁那年,村里要派几个人出河工,参加公社修筑哈达河的水库工程。王天冬和生产队长坐在一起喝了一顿酒,就把范迷糊派走了。
范迷糊一去六个月,王天冬天一黑透就来找张莲香。范迷糊回来时,张莲香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边石哈达村的人有了谈资,只要三、五个聚在一起,便嘁嘁嚓嚓议论个没完,掐指一算,都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