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时候,南国便迎来了一个生动、浪漫、生命力旺盛的夏天。夏日的韵曲便在此刻奏响。北国的夏天,总来的猛烈,来的单调。太阳着张涂了太多珍珠霜的脸,白的腻人,逼得刺眼。较之南国的夏,色彩不浓、回味不永。
江南的夏,总让人想起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潮头;荔枝湾的红荷。也总让人想起李煜的雕栏;白娘子的断桥和温庭筠的青衫。仿佛一首歌,温和柔美的韵脚,便谱成了一曲悠扬婉转的夏之韵。
清幽的韵脚悄然在夏日清晨奏响,群山这时显得别样的明朗。洁白的云雾遮住了山腰,山峦重叠,仿佛起伏的波浪在湛蓝的天边滚动着、追逐着。院子里的杨树在这时格外的翠绿。柔和浅嫩的绿好似琼浆玉液从树的顶端倾泻而下。树叶儿在清凉的风中婆娑起舞。这时,知了愈叫的欢了。
灵动的韵曲逐渐在夏日的上午升腾,最生动的莫过于采莲。虽不及“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浪漫,不过少女们把斗大的荷叶顶在头上,低头弄莲子的欢笑与歌唱,却总看不厌。看不厌那“櫂将移而藻挂”的悠然、看不厌“船欲动而萍开”的美丽、看不厌那“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的豆蔻华年。那欢笑声仿佛是踩扁了紫萝兰散发的氤氲,霎时,充满了整个荷塘。我想《西洲曲》里“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的场景也不过如此。放眼望去,十里荷塘,翠绿的叶子密密地斜织着,就像一片绿色的海。依稀中浮动着些零星的花朵,这花有粉的、红的、白的。缤纷而不妖艳,高贵而不雍容。这一片和谐的环境,在炎热的夏日,到来的正好。
太阳高悬正空的时候,这韵曲便达达到了高潮。眼前升腾起明晃抖动的气浪。大黄狗卧在树下,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聒噪的蝉声中周围更显得安静,但细听却热闹非凡,碧绿的水稻在田里咕咚咕咚的喝水,瓜秧在地里匍匐前进。回眸一望,一篷篷芭蕉围城一堵黛色的长墙。这绿色仿佛吞没了太阳。鹅黄浅嫩、苍翠葱郁、青碧黑黛。那是生命的千姿百态,写尽了生命的起承转合。
还有黄昏哩。当地平线割破西沉的太阳,天空蓦地高远了。“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它的光线是耀目的金色。万物大概都不遵循本身吸收或反射的规律,无一例外的映出金黄的色彩。
夏夜总是皓月行空,清凉的夜空下,一切显得那么别致。你可以“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那悠扬婉转的黄梅调总让人想起江南牧歌式的田园炊烟和青梅竹马;你可以“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温润的江南水乡,升腾起淡淡薄雾,飘向北方星空的大熊。你亦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银色的月光在湖面被抖碎了,泛起点点银箔。江岸是几点零星昏黄的渔火,耳畔传来一声辽远的犬吠。
夏日,这南国的夏日。我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我想留住这浪漫、生命力旺盛的夏天。但每忆起苏子《赤壁赋》里“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便打消了这念头。生命在盛夏中繁荣滋长,却又在秋风中凋零、残败。“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万物起生止死,一路跌撞曲折,终归尘土雨露。“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飞过”,是呀!曲折之中是饱蘸生命的呼唤,荒芜之前是开满枝丫的花朵。便有了“天地万物是造物主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的大彻大悟。
韵曲作罢,在漫天的繁星下思索、感悟生命。这时的虫鸣似乎不再嘈杂,听到也格外悦耳。那是属于它们的季节,一生一世的季节。这也是属于我们的季节,一个永远值得回味、珍藏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