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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见过一种蓝色的小花,天蓝的颜色,中间点缀着些黄色的花蕊,干净、真实且温暖。我一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就是很喜欢。
无名花很小,常常被周围的青草所淹没,让人很难注意到它。但只要你发现了它就会毫无抵抗地被吸引,那万绿丛中点点蓝,让人联想到彩色的天空中闪耀着一颗颗蓝色的星星,发出微黄的光芒。
无名花没有玫瑰般娇艳,没有向日葵灿烂,也没有栀子花芬芳。它平凡、简单、干净、质朴、不张扬,它渺小、普通、安静、含蓄、但坚强。
是的,它是坚强的。在面对狂风暴雨时,周围的草木备受吹残,那些平日夺目的花朵不成形状,而它却好似蕴藏着魔力,小小的身躯释放出强大的力量,不惧风雨,完好如初,安静生长。
那蓝色的花瓣像是天空,那黄色的花蕊好似太阳。
2
我的妈妈是一个平凡的农村女人,在三年自然灾害后不久出生,她在家排行最小,前面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那时粮食还很短缺,一家人很少有能吃饱的时候,外婆因为营养不良没有奶水,妈妈硬是靠着米汤活了下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打记事起,她就开始帮家里干农活,种地、打猪草、做饭,到十里外的街市刮锅灰、卖菜......那时的生活就是这样,为了生存没有办法,女孩子也被当作男孩子来养。生活的重担磨练了她,但也塑造了她的性格中倔强的坚强。
3
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在一家民营仪表厂工作,工人的工资完全与制作的合格仪表数量挂钩,制作一个仪表,并经检测合格,就能抽一定的提成。
妈妈业务能力特别强,行动麻利、效率高,制作的仪表又快又好,3个熟练工人赶不过她一个。同时她特别能吃苦,几乎天天加班,没日没夜地工作,也因此她的工资特别高。在周围人一个月工资是十几块钱时,妈妈的工资已经过百了,村里的人们都称她“大师傅”。
爸爸喜欢交朋友,妈妈忙于工作,常常深夜才回来。仍记得,无数个夜晚,我害怕一个人,就先在爷爷奶奶房间里睡了,深夜时分,爸爸妈妈回来再把我抱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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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由于仪表厂老板拖欠并克扣工资,妈妈一气之下离开了那里。老板以未发的工资作威胁,当时妈妈已是厂里的业务骨干,主抓技术,但她毅然决然。那个老板放出话来:“离开我这里,你什么也做不了!”
可妈妈还是走了,放弃了高工资和之前所有的工作经验和积累。原本打算与同学到乡镇上开五金店,后来爸爸无意间从朋友处得知一个消息,乡镇上一位很有名望的老医生退休了,要在村子里开医务室,需要一个助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
在爸爸的建议下,妈妈去应聘,然后就留下来给他当助手了。于是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妈妈重新开始,踏上了原本没有想过的另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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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医生姓周,医术很高,市里、乡镇上和周边好几个村子的医生都是他的徒弟。但其性格古怪,一板一眼,动不动就发脾气,他的夫人和子女都很怕他。
刚开始妈妈给他当助手,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能做饭、扫地、泡茶,接待病人,俨然是一个保姆。老医生话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教,妈妈只能自己去观察、去琢磨。
她白天工作时时留心老医生怎么给病人看病、配药,晚上挑灯看医书。渐渐地,她能看懂药方,能够给病人打针吊水,再后来能够对症开处方,甚至在老医生有事时开始独立给病人看病。
在她的努力下,没几年便取得了乡村医生执业资格,之后在乡村组织的乡村医生考试中,妈妈名列前茅,在乡医疗系统一鸣惊人,这让老医生一直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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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妈妈当时真的很不容易。这样的年纪,从零开始选择医生的职业。在农村的医务室当保姆、当护士,回家还要做家务、照顾我,同时还要学习专研医术。
村子里的医务室没有准点的下班时间,有时晚上病人来了,人就走不了了。即使回家再晚,妈妈都会坚持看书。那一段时间,我从来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觉的。一盏台灯、一支笔、一打笔记本、一摞书,聚精会神,挑灯夜战,无论寒暑。
我曾经问她:“老医生不教你,你是怎么学会打针吊水的。”她说:“眼睛和心思长在自己身上,他虽不教,我却可以看可以琢磨。刚开始也不敢,只能认真专研书上的相关理论,在自己身上试着扎针。”
随着妈妈能力的提升,老医生对妈妈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时常也会指点一二。有一次他对妈妈感慨道:“我那么多弟子中,你是学的最好的,最有悟性的,我都不敢相信你是半路出家的。”
老医生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每况愈下,于是选择离开,把这个医务室交给了妈妈。接下来,妈妈便开始了她长达十几年一个人、一间医务室的治病救人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