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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听到的一个故事。
1.
那晚,他踏着向下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看见一个陌生的世界。
那里没有绿色,没有花朵,只是一片灰色。
他看见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神情肃穆,沉默不语。
他看见他们村里那些已故的人,他已逝的叔叔婶婶,还有他的父亲,母亲。
他心想,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母,不都已经离世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呢?他心里既感觉奇怪,又有些害怕。
他跟他认识的人打招呼,可是他听不见他们嘴里说什么。他感觉有一阵冷风吹来,他浑身直打哆嗦,情不自禁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
他看见他村里那个死去的木匠,在板凳上锯一根木材。他还穿着过去的黑色棉布单上衣,他那敞开的怀,露出排骨一样瘦骨嶙峋的身体。
他上前跟他打招呼:“哎,你不是某某吗?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啊?”
那人没有热情的笑脸,只是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嘴唇蠕动着,他没听见那人说的话。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听不见那人说话呢?他又继续往前走着。
这时他突然发现死去的叔叔婶婶,他的叔叔还戴着以前那顶蓝色的布帽,婶婶颧骨凸起,没有牙齿的嘴唇瘪下去。他跟他们打招呼,可是他听不清他们嘴里说的什么。
他又继续往前走着,他发现了一条熟悉的河,河水正在淙淙地流着(简书作者薰衣草的清香原创首发) 。他看见河岸边枯黄的野草在风中飘舞,看见一朵朵枯萎的野菊花儿即将凋零。
他看见窄窄的路上,他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的背影一前一后往前走着。他在后面紧紧追赶着父母。他叫了一声父母,父母回头朝他看着,可是他们默默无语。他看见父亲的光头,看见母亲发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看见他们穿着从前那破烂的旧衣服。
父母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继续往前走着,他们要走到哪里去呢?他的心里一阵难过。
他跟着父母继续往前走着,来到一片空旷的荒无人烟的地方,四面荒草连连。他走着走着却突然看不见父母了,他大声地喊叫,却再也没有看见父母的身影。
这时他看见天空出现一轮满月。
在那长满野菜的空地上,围着几个人,中间有一口紫红色的棺材,他看见棺材旁边站着他妻子已死去的四妈。他感觉很奇怪,妻子的四妈不是已经去世了吗?怎么还活着?他上前跟她打招呼,可是她没有吭声。
棺材旁边围着的几个人手里拿着铁锨,锤子。
一会儿棺材的盖子被打开了,他探头朝里边看,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也没有人。最后他们把棺材的盖子盖上 ,并盖上了一床红花棉被,棉被的图案是过去那种花喜鹊和牡丹。
这时,天空一片云遮月。
他离开了那里,来到一座山岗,突然看见一座巨大的坟,坟前苍松翠柏。
他居然看见了妻子去世多年的爷爷。他没有见过她的爷爷,怎么知道就是他呢?他自己心里很纳闷儿,但是心里的感觉告诉他,这就是他妻子的爷爷。
他看见那个老头儿穿着黄色的旧军大衣,拿着小薅锄正在挖药,老头在挖一棵开着紫色五角星花朵的药材,哦!那药名儿叫桔梗。
他叫了一声:“爷爷!”
那老头儿看了看他,仿佛不认识,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你大孙女的丈夫,我听她说起过你。”
那老头儿又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觉得很奇怪,他的孙女还小呢,才八岁。可是,他不知道岁月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他已离世四十多年了。
他那军大衣已经很破旧了,里边穿的古旧的军绿绒衣也破了很多洞,是不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没有衣服穿呢?他挖药是给另一个世界的人治病,还是换另一个世界的钱买新衣服呢?
他想着这些很心酸,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给他们烧点纸,烧点衣服。
一整阴风阵阵吹来,他听见“呱呱~”的乌鸦叫声。
冷风吹,冷风吹,谁把他们陪。
他顺着山岗往下走着,这时他看见她妻子的奶奶正在山上拾柴。妻子的奶奶他很熟悉,是一个白白净净慈眉善目的老人。她不是已经去世了好多年吗?怎么在这里拾柴呢?
他看见奶奶佝偻着腰身,胳肢窝里夹着干柴枝,他叫了一声:“奶奶!”想过去帮她拿柴禾,可是怎么也走不到她的跟前。奶奶定定地看了看他,嘴里在说着什么,可是他也听不见。
奶奶朝着那熟悉的水库大坝走去。她穿着蓝色上衣,蓬乱的满头白发,走得很慢很慢。她的坟就在这一片儿,她要走到哪里去,她要回她的家吗?
她来到了一座小屋,这小屋不就是她以前的厨房吗?她把干柴抱进了小屋,准备一点火做饭,她那拿水瓢的手在不停地抖着。她的衣服很单薄,她一定很冷。
已是深秋,到处枯草连绵。
他坐过去想帮奶奶烧火,他看见奶奶的锅里煮着野菜,奶奶没有米了吗?是不是她没有钱买米,是不是她没有钱买衣?
他想从兜里掏钱递给奶奶,可是他发现自己穿着睡衣,没有兜也没有带钱。
他站起身离开了奶奶。
2.
他突然感觉有东西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整个身体在飘,感觉好像要飞起来。他像腾云驾雾般轻飘飘地走着。
天空越来越暗。
他看见黑压压的一群蝙蝠向他飞过来,他看见蝙蝠那薄薄的翅膀。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他飘向那群蝙蝠的身体。
蝙蝠带着他飞跃一座幽深的峡谷。
蝙蝠落下来倒悬在崖壁,他看见又一层奇异的世界。
那里云雾弥漫,他听见从头顶滴下来的水珠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他看见像天庭一样的亭台楼阁,矗立在虚无缥缈的云雾中。
他从云雾中穿过巨大的拱形石门,沿着长长的石阶小心翼翼往下走着,生怕一踏空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下了一万级台阶,他的腿肚颤抖,再也走不动了,他坐下深深地喘了口气。
这时他听见有钟鼓声。
他踩着脚下很硌脚,趁着微弱的光他低头看,发现地上铺满了堆堆白骨,他惊恐万分,吓得嘴里喃喃低语,可是他的胸口还在发闷。
他站起身,发现了一座一公里长的玻璃桥,他隐约可见桥下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本来就恐高的他吓得浑身颤抖,他想退回去,可是他身后已经是万丈绝壁,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顺着窄窄的玻璃栈桥往前走,他颤抖着趴下,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往前爬。突然!他听见玻璃“咔吱嘎吱~”的开裂声,他吓得屁滚尿流,“妈呀!妈呀!”地叫着。
这时天空传来“轰隆隆!”惊天动地的雷声,只听“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他在电闪雷鸣中,看见天空出现一团像魔鬼一样狰狞的云,他看见万丈深渊下尸骨遍地。他胆颤心惊地在冰冷的玻璃栈道上继续往前爬着,终于爬到栈桥对面的一座房子里。
房子里阴森恐怖。
他突然看见曾经横行乡里的恶霸,身上带着镣铐只穿着一条短裤,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他在心里说:那恶霸怎么在这里,活该!
他看见一条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河流,一群人手里拿着碗排队取黑色的河水喝,他们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人的模样。
他继续往下走着,又发现了一群奇形怪状的小孩儿,有的是三条腿,有的三支胳膊,有的两个头,有的一只眼,有的是三只眼,有的头上长角,有的后面长着尾巴,有的长着两个鼻子,有的长着两个脸,还有一个小孩儿长着翅膀,像小天使。
他看见一大片农场和养植场,那里的鸡长着十个翅膀,那里的猪都像窈窕淑女一样苗条。那里的一粒米就可以煮一碗饭,那里的桃子跟西瓜一样大。
那里的所有水果都是超大型再超大型。
那里的人类已经没有下一代了,因为他们的食物有自然绝育功能,吃完根本就不能再生育了。
他看完这些,一阵恐怖。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这到了三层世界吗?他想回去了。
可是他已经迷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他不想在这里生活,他害怕自己在这里会断子绝孙。
他拼命地寻找着回家的路,他急得“哇哇!”大叫着,这时他突然看见了又一个地下隧道。他钻了进去,哇!里边别有洞天,原来是地下湖。
他乘着小船向前划着。划到对岸,他看见一切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刚刚来过。他怎么又回到了那座山上?
他又看见了她妻子的奶奶,又看见她的爷爷。
他顺着山岗往下走,他又看见了他村里那些故去的邻居,看见他的父亲母亲,看见他的叔叔婶婶。看见那一群群故去的人,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他着急地大声喊叫着。
这时,他的妻子推了他几下:“怎么啦?你做恶梦啦?”
他一下惊醒过来,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