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一个盗梦者,但我不是坏人。盗梦,是要用来喂猫。
乐乐是一只漂亮的母猫,通体皮毛黑亮光滑,只有四个爪子是雪白的。据说这毛色是有名堂的,叫做“乌云踏雪”。
乐乐不是普通的猫,她以梦为食物,猫粮和小鱼干当做零食。
眼看着乐乐的肚子像个气球一样一天天鼓起来,我实在是不放心她每天半夜里出去捕食梦境,态度坚决地要求代劳。
乐乐起初不同意,奈何我心坚如磐石,甚至以离家出走做要挟,乐乐勉强同意。
我定好闹钟,每天半夜里爬起来,闭着眼睛摸进卫生间,从水龙头下掬一捧凉水浇在脸上,精神抖擞地跟在乐乐屁股后面出去“捕猎”。
捕梦有一套专用工具,我学了三五天就能独当一面了。
于是我经常像个幽灵一样,在万籁俱寂的半夜里游荡在大街小巷、居民小区,捕捉梦境。
算算日子,还有半个月乐乐肚子里的小宝宝就要出生了。我的小心肝儿里每天被幸福和期待塞得满满的,两条腿陀螺一样奔走于家和宠物超市之间,一心一意的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做准备。
同时也更卖力的捕梦。我的住处靠近郊区,附近的居民小区转遍了,就到稍微远一点的农村去。一到夜里,我身轻如燕,一口气跑老远脸不红气不喘。我把这归结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甚至有一种错觉:我要当爸爸了。
老实说这感觉真心不赖。
有一次我问乐乐,小宝宝的父亲长什么样?
她睁着一对金色的圆眼睛看着我,欲言又止 ,眸子里流淌着浓浓的忧伤,浓到让我几欲窒息。
有那么一刻,我在那双猫眼里捕捉到了除了忧伤之外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有留恋有欣慰有期待,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只几秒钟,乐乐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和随意,慵懒地卧在沙发上悠闲的甩着尾巴看《熊出没》。
我懊恼地捶了一下脑袋,下定决心不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乐乐有时候会发呆,揣着两只前爪卧在沙发里,半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某一个方向,老半天一动不动,修长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扫过沙发垫子。我猜她也许是在思念腹中宝宝的父亲。
好奇心蠢蠢欲动,我及时把它敲碎在脑子里。
02
遇到乐乐是在半年前。
我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龟缩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昏昏噩噩,苟延残喘。清醒的时候琢磨最多的就是死,试图寻找一种体面、舒适的自杀方式来结束这无聊荒诞的人生。我不怕死,却怕痛,而且像树懒一样懒得动弹。后来想着像林黛玉那样“自然”病死,似乎也不错,完美的自杀计划隧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那夜又被噩梦惊醒,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枕边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瞪着一双金色的圆眼睛。也许是脑子锈透了的缘故,我并没有多少害怕,反而觉得轻松。
原来地狱是这样子的。终于解脱了。
我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意外的是接下来的睡眠格外香甜,一个噩梦也没有。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阳光把窗帘照耀得一片光亮,几近透明。
枕边一只黑猫团成一个球睡得正香,皮毛油光水滑,毛茸茸的小肚子微微起伏。
指头戳戳肚子,没反应。轻轻撸一把,……手感真好!忍不住又秃噜两把,一只抱着脑袋的雪白前爪挪了挪位置,露出一只好看的圆眼睛,金色的眸子灿如星辰。眼睛睁开一半,懒懒的扫了我一眼,又闭上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地狱待遇忒好了,床又大又舒服,还有猫撸。莫非……是天堂吧?
管它地狱还是天堂,今朝有猫今朝撸,先过足瘾再说。
伸个懒腰,难得的神清气爽。
“嘻嘻,傻样儿。”
耳边传来一声戏谑,声音悦耳动听,仿佛阳春三月的清风。“吹面不寒杨柳风” ,说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谁,谁说话?”我猛然回神,惊悚四顾。
“别找了,就在你眼前。”
“哇!天堂的猫会说话哎!”
“什么天堂地狱的,你活得好好的 ,净胡思乱想些没用的!”黑猫嫌弃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俏皮而妩媚。翻完白眼低下头专心舔自己的爪子。
惊讶完居然在一张猫脸上读出了“妩媚”,总算弄清了现状:我还活着,而且有幸遇到了一只……
“额,问一下哈,你是仙还是妖?”
黑猫舔完爪子,优雅的地打个呵欠,重新团成一个毛球,惬意地闭上眼睛,懒懒地嘟囔了一句:“随便。”
……好吧,仙女猫。
金色的眼睛又睁开了:“我叫乐乐。”
03
凌晨一点,我走在一个安静的乡村里。
没有月,墨蓝色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星星点缀其上,像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空气中弥漫着花草和泥土的清香,萤火虫在路边草丛里忽隐忽现,偶尔一两声狗吠回荡在空气中。
右手大拇指上的指环亮了,闪着橙红色的光芒,在淡淡的星光下别样的甜美。
我席地而坐,取出一只玉色短笛吹起来,却没有声音传出来。很快从门缝里飞出一群红色和橙色的蝴蝶,在我头顶上翩翩飞舞。飞了一会儿就一只接一只落到我面前一只小玻璃瓶子里。
梦蝶,梦境幻化而成。
梦蝶的寿命只有几个小时,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造访大地的时候是它们灰飞烟灭的时刻。它们因梦境而生,生命随着黑夜的结束而终结,显少有人知晓它们的存在。
这群蝴蝶大约有二十多只,我看一眼玻璃瓶,里面差不多有八九只了,伸手盖上盖子。
笛子一停,剩余的蝴蝶停止了舞蹈,一只接一只扇着翅膀从门缝钻了回去。我拿起玻璃瓶,满心欢喜。
我手中的玻璃瓶是乐乐专门用来储存梦蝶的,作用类似于冰箱,不过比冰箱神奇的多。梦蝶在里面可以不受时间影响,一直存活。
红色和橙色的梦蝶是甜的,一次遇到这么多只真是好运气啊。
戒指又亮了 ,这次是黑色。很快我被乌压压一群足足几十只小小的黑色梦蝶吓住了。
梦蝶的形体大小取决于做梦者的右手拇指指甲,从大小看这些梦蝶属于一个孩子。
我把这些黑色梦蝶全部装进一个另玻璃瓶里。
又在那家大门口蹲守了半个多小时,确定门缝里再没有黑蝶飞出来,才动身去下一家。
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把带来的几只玻璃瓶装得满满的。
收获不小,够乐乐吃几天了。
离开前特意又去那个孩子家大门外、房前屋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漏网的黑蝶,手上的指环也没有反应,才放心离开了。
一路上忍不住心中忐忑,这个孩子究竟遭遇了什么?
记得乐乐告诉我,当初它就是被我的黑色梦蝶吸引来的。那时候的我睡眠不好,每天噩梦连连,黑蝶也不过十几二十几只。
04
“哇呜,好多黑蝶!”乐乐伸出前爪拨弄着玻璃瓶,两眼放光,随即提出疑惑,“同样的大小,同样的花纹……这么多只,来自于同一个人,一个孩子。这不正常啊。”
梦蝶类似于人类的指纹,属于私人专有,粗略看去大体差不多,细看总有这样那样的差别。
我点头,情绪莫名低落。这么多黑色梦蝶难免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一只几只算不了什么,几十只一窝蜂挤在一起乱飞乱撞,简直像苍蝇一样令人生厌。
乐乐收回爪子,调整一下坐姿,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半晌扬起猫爪打开盖子,捉了一只黑蝶扔进口中,闭上眼睛细嚼慢咽。
我有点紧张地盯着乐乐 ,那张俏皮的猫脸此时出奇的严肃和慎重,隐隐带了几分担忧和愤怒。
乐乐可是孕妇猫,情绪波动太剧烈不好。
“明天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乐乐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我犹豫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乐乐圆鼓鼓的肚子上:“我自己去吧!”
乐乐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去。”
“……好吧,顺便去宠物医院做个产检。”
05
乡村的清晨,安宁祥和中酝酿着勃勃生机。
路边两排挺拔的白杨树在带着湿气的微风里轻轻摇曳着墨绿的叶子,麻雀在树枝上跳跃欢叫。大田里齐膝高的玉米秧绿油油的,蓬勃的生命力几欲喷薄而出,又宽又长叶子上一颗颗露珠映着晨曦闪闪发光。
那个孩子的家在村子最南端,朝南的大门正冲着大片的玉米田,一条乡村公路自西向东从门前经过。
我假装晨练,甩着胳膊沿着乡村公路一路快走。背后蓝色猫包敞开着,乐乐探出毛茸茸的脑袋,饶有兴致的东张西望。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 。一大一小,眉眼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父子。
男人三十多岁,留着小平头,个子很高。小男孩十一二岁,微胖,小身板看去很结实,男人叫他“阳阳”。
阳阳红红的小嘴抿着,眼神里没有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活泼和灵动,反而有点呆滞。
父子俩沿着小公路散步,男人絮絮叨叨,一张嘴巴开开合合一刻不停。小男孩阳阳很少开口,偶尔小声地“嗯”一声作为回应。男人也不介意,时不时侧头朝着小男孩脸上看一眼,自顾自说得欢。
真是奇怪的父子俩。
目送父子俩的背影远去,我想起了阳阳的梦境。
天空碧蓝如洗,漂浮着朵朵棉花团似的白云。风轻轻,草青青,小野花在草丛中绽开俏丽的笑脸。
大风起,尘飞扬,天边飘来一片巨大的乌云,把整片草地笼罩其中,昏暗一片。一道闪电撕裂黑暗,随即炸响一声惊雷。雷声中乌云化身为一个又老又丑的恶魔,狞笑着从天而降,把惊慌失措的男孩压在身下……
乌云,雷电,恶魔。
几分钟后那对父子原路返回。
阳阳依旧呆呆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眉峰微蹙,怎么看都有点强颜欢笑的味道。
“爸爸,昨晚我又做噩梦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传来阳阳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点迟疑和不确定,“可是后来又没了。”
我侧头,假装被路旁树干上一只颜色鲜艳的小昆虫吸引,眼睛耳朵暗暗留意着父子俩。
“还是那个恶魔吗?是不是被齐天大圣捉走了?”男人脸上笑着,眼神中闪过一抹心疼和愤怒。
“梦里的恶魔被一个超人叔叔打跑了。……我看不清那个叔叔的脸。”
05
我比平时早一个小时出了家门,一进村直奔阳阳家门口。
今天收获的黑色梦蝶比昨天还要多一些。
“奇怪啊,今天的梦蝶更多了。”我一边在房前屋后院子周围撒下大把大把的安神草种子,一边嘀咕。
不是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吗?
我把满满当当一整瓶黑色梦蝶给乐乐看,乐乐瞟了一眼,平静地说:“明天会更多的。”
“那我明天再早一点。”
“嗯。”
第二天清晨我又“偶遇”了阳阳和他的父亲。依旧是父亲喋喋不休,儿子兴致缺缺。不过阳阳的精神头比前一天好了那么一点点,圆乎乎的小脸上多了几分生气,话也多了一点。男人显然很高兴,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
第三夜,第四夜,黑蝶依旧很多,每次一只玻璃瓶塞得满满的。到了第六晚,数量明显减少了。小男孩的噩梦还在持续,内容大同小异,而梦中恶魔那张脸逐渐清晰可辨。
白天我也没闲着。网购的一大箱花盆和花土到了,被我种满了安神草、驱魔草,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阳台,到处摆满了花盆。我按照乐乐的指挥把捉来的梦蝶用啤酒融化,兑上水用来浇灌那些种子,花盆里很快冒出了绿意。芽儿长得极快,一天一个样,短短几天我们的家就被装扮成了绿色的植物园。
有几盆乐乐特意选出来放在窗边,单独浇灌不兑水的梦蝶啤酒。盆里的植物长得更快,像一只勤劳小壁虎爬呀爬,爬满了窗子,开出一朵朵喇叭花 ,五颜六色的,看去赏心悦目。
一连几天我的梦都是甜甜的。
可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乐乐什么也不说,让我静观其变。
乐乐的预产期临近了。
05
农舍清凉竹树新,初经一雨洗诸尘。
雨后的空气清清凉凉,连日的酷热一扫而空。
先前撒下的种子长成了一株株幼苗,阳阳房前屋后一片绿意,生机盎然。
“阳阳,看什么呢?”一个三十多岁的短发女人从大门里出来,手中握着一把镰刀。
墙根下的阳阳抬起秀气的小脸:“妈妈,这些小草真可爱,我以前没见过。”
女人蹲下身子仔细看看,点头说:“我也没见过,不像野草,倒像是什么花苗。”
“咱家院子周围好多这样的小草,咱们留着它们好不好?”阳阳眼睛亮亮的,乌黑的眸子里比先前多了几分灵动,“我想看着它们开花!”
“好啊,阳阳喜欢就留着。”女人笑着,丢下镰刀用手去拔野草,小心地避开一株株安神草幼苗。
阳阳撅着屁股,把小脸贴近安神草,用力抽抽鼻子:“好香啊!”
06
阳阳一只手臂揽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扭头看着车窗外不住倒退的楼房和行人。清晨的阳光给大地染上一层金色,整个世界看去都是亮堂堂的。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不知道尊老爱幼吗?快起来给老头子我让个座位!”
阳阳吓了一跳,一回头对上一对凌厉的倒三角眼,有点发懵。
“说得就是你,看什么看!”老头子并不是很老,顶多六十出头,三角眼,高颧骨,薄唇尖下巴,额头几道深深的沟壑刀刻一般。
这个好凶的爷爷精神头十足,需要让座吗?阳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胳膊底下鼓鼓囊囊的大书包。
几秒钟的迟疑看在老头子眼里成了无声的拒绝,立刻火冒三丈 ,竖起眼睛指着阳阳大骂起来:“没教养的东西!你家大人怎么教育你的?你%哦@&……”
阳阳被一连串的咒骂砸蒙了,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有乘客忍不住替阳阳抱不平:“老爷子你年纪一大把,这样骂一个小孩子,合适吗?”老头子凶巴巴地瞪了那人一眼,霸气的挥舞着胳膊吼:“你算老几,多管闲事!”然后,居然一屁股坐在了阳阳的腿上!
车厢里安静的出奇,空气似乎凝滞了。紧接着,
嗷――!
满车的乘客还在震惊于老头子的狠辣和无耻,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老头子却像被踩到尾巴的耗子一样,“嗷”一嗓子弹了起来,双手捂着屁股又蹦又跳,模样滑稽极了。
关键时刻车停了。
年轻的司机转过身来指着老头子哈哈大笑。这一笑如同按下了一个开关,满车的人齐齐爆发出一阵大笑,酣畅淋漓的笑声在车厢里回荡,几乎要把车顶掀翻。
阳阳没有笑,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针藏进书包夹层。
手里怎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根针呢?阳阳努力集中精力,短短几秒钟的离奇经历像慢镜头一样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
一个大大黑影当头笼罩下来,双腿被一座小山牢牢压在下面,又疼又怕。恍惚间似乎回到几年前,和另外两个小伙伴被邻村一只恶犬逼到墙角,三个孩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不敢出声,浑身犹如浸泡在冰窟窿里……极度惊恐中的阳阳只觉得手心一凉,拇指和食指中间多了一点东西。
下意识捏紧,像握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冰凉的触感很舒服,心头的无助和害怕被驱散了一半。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飘进耳朵:“扎他屁股,用力!”
阳阳想也没想一针扎了上去。腿上吃痛厉害,条件反射把全身力气都聚集到了手上。直到头顶阴影豁然散去、浑身一阵轻松,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手里是一根大号缝衣针。
尊老爱幼?
这样的人七老八十也不会有人尊重的吧?他要别人“尊老”,自己可没有“爱幼”呢!
阳阳的眼神越过一排排座位飘向车头,眼睛一下子亮了,张张口,一句“超人叔叔”差点脱口而出。
年轻的司机眨眨眼睛,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还没完呢。
老头子很快冷静下来,脖子上青筋暴起,三角眼瞪得老大,气汹汹来抓阳阳:“好你个小憋崽子!”
司机随手抓起座位旁边一个灭火器对准老头子:“怎么着?还想打人?你看看自己这副模样,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脸咋那么大呢?”眼神扫过车厢里的乘客,提高嗓门喊道:“带手机的乘客麻烦报个警 !不知道这个小朋友有没有受伤,待会儿警察来了,大伙儿可要作证啊!”
乘客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声援,脸色不善地瞪着老头子。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有人举起手机录相。
老头子有心耍赖,眼见激起了众怒,只好骂骂咧咧的下了车。
阳阳看着司机叔叔专心开车的背影出神。空气一阵扭曲,公交车和乘客都不见了。
碧蓝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干净清爽,飘浮着丝丝缕缕的白云。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脚下是青翠欲滴的草坪,点缀着各色小花。
“超人叔叔!”
“想明白了?”
“嗯!”阳阳用力点头,小脸蛋因为兴奋红扑扑的,“世界上有许多好人,也有像苍蝇一样讨厌的坏人。我要做一个好人,也要学会不让讨厌的苍蝇影响自己的生活!”
“好孩子,说得好!”
07
“被人崇拜的感觉真好啊!”我睁开眼睛由衷感叹。刚从阳阳的梦境里出来,脑袋有点发晕,还有点飘。
“你醒了啊,这么久。”乐乐虚弱地趴在猫窝里,金色的眼睛里满满的痛苦之色。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连滚带爬凑到猫窝前,前所未有的紧张:“你怎么样,要生了吗?”预产期不是还有两天吗,怎么会……
乐乐弓起身子一阵抽搐,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元气……消耗……,动了……胎气……”
我抱起猫窝,一路狂奔下楼,上身尽量保持平稳。
快速拦了一辆出租车,正要跨上去,司机突然变了脸色,瞪大眼睛定定地看向我背后。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高高瘦瘦,黑衣黑裤,浑身上下嗖嗖冒着冷气。
我认出来了,是阳阳梦里那个老头,不过比梦里年轻许多,看去顶多四十多岁。
“把猫留下。”公鸭嗓干涩沙哑,难听至极。
“喵呜!”乐乐奋力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
耳膜一阵嗡鸣,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
我一手搂紧怀里的猫窝,空出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朝着公鸭嗓头上用力砸过去。
那是乐乐教我用成熟的安神草和驱魔草编织的缚魔网,乐乐再三叮嘱我随身携带,一直收在腰带上一个手机包里。
梦魔,那个男人是梦魔,利用噩梦盗取小孩子的生气,延缓自身的衰老。食梦猫是他唯一的天敌。
我把昏迷不醒的出租车司机拖进绿化带,开着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连闯两次红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宠物医院。
几个小时后,乐乐在兽医的帮助下产下三只小猫,一黑一白一花 ,母子平安。
我瘫倒在长椅里,汗出如浆。给乐乐接生的兽医大姐笑着打趣:“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生娃的是你老婆呢。”
我咧嘴笑得像个傻瓜 。
亲爱的老婆给我生了三个乖宝宝!
07
我本名叫星辰,是一只食梦猫。乐乐是我心爱的妻子。
我们食梦猫一族生活在人类肉眼看不见的七维空间。我们以梦为食,夜间悄悄潜入人类世界捕食梦蝶,天亮之前返回七维空间。
代表噩梦的黑色梦蝶是重点捉捕对象,代表美梦、甜梦的彩蝶,通常只是意思意思捉上几只尝尝滋味。
当然也有部分族人遇到了合适的人或者猫,选择留在人类世界生活。我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记忆,在这里滞留了已经半年。
半年前我捕捉梦蝶的时候遭遇了两只梦魔。梦魔与食梦猫的关系等同于家猫和老鼠,一旦相遇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这两只梦魔在人间已经潜伏了很多年,利用噩梦吸食了不少的孩子的生气,实力很强。争斗中两只梦魔一死一逃,而我肉身被毁、神魂重创,阴差阳错地占据了一个身患抑郁症跳楼自杀的年轻人的身体。
乐乐拖着怀孕的身体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而且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她不离不弃,默默地守护着我,一点一点把我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08
我和乐乐依偎在沙发里看电视。新换的地毯上,一黑一白一花三只小奶猫喵喵叫着,绕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子好奇地转来转去,不时伸出小爪子拨弄一下。
玻璃瓶里关着的黑灰色小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小兽长了一张稀奇的老头的脸,身体像老鼠,背部有一对蝙蝠翅膀。
长了人脸的梦魔是很稀奇的,幼年食梦猫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大补。
我和乐乐决定留在人类世界生活。我们的孩子出生在这里,他们将会成为杰出梦境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