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外公和外婆之间的关系常常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只是当初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只空剩这夕阳。
外公是在深秋时节离开外婆的,留下外婆一人,伴随着每日的残阳。我发现外公走后,外婆便常常发呆,还记得外婆说过这么一句话:“老头子如今不在了,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恍然过来发现桌边的茶也凉了。”千言万语,我懂得,这份孤单。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一直把外公视为男神,不是因为他的挺拔伟岸,却是因他的一身才气。在我幼小的时候,他时常会在夕阳下哼着小曲儿,拿出二胡拉上一曲《东方红》,而站在旁边的外婆就激情并茂的朗诵《东方红》。我在老家的时候外婆会拉着我一起和外公唱着属于他们时代的歌曲,有时他们会相视一笑。他也喜欢写东西,至今我仍然记得他写的一首绝句《除夕》:
良宵除夕庆团圆,
红烛花灯不夜天,
盛席飞觞同预祝,
明年幸福胜今年。
外公走的那年,外婆也随她的儿女搬入了新家,老家便卖给了别人。搬到新家的一小段时间内,她总会埋怨这里不如在老家自在,说她晚上睡觉心里不踏实,经常会失眠,她本来就娇瘦的身子显得更消瘦了。是呀!外婆是始终忘不了那儿的,那里满载着一大家子的快乐,痛苦,泪水,汗水的根。外婆常回去,说去看看,但那里已经成为别人家的领地,每次我都跟在她的身后,看见她默默地伫立在墙根旁,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没有焦距,深深的目光,似乎要将这一切烙在心里。
她颤巍巍的手,如老树的枝干般布满深深的沟壑,抚摸着墙...一直保持沉默,有时摇摇头叹气。
有时,外婆进屋就会看一会儿外公的照片,微微弓起的背,让人心酸。她常翻阅外公整理的《龙氏家谱》和《南乡吹打锣鼓》(这是一本描写民间艺术吹打锣鼓的书),这里面一笔一画不知道耗了外公多少个夜晚。
时间终会填平人生中的高高低低。
三年了,外婆比以前要好了些。每次的清明和外公的祭日,外婆总会带着祭品去看看外公。烧起那冥纸,那烟悠悠升起,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痕迹,由黄变灰,飘到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外婆坐在边上,叨叨地念着,免不了讲些最近发生的事儿,盼着我们安康。
在佛前,外婆一拜再拜,合起布满老茧的手,念念有词:愿他在那边一切都好,不要让他再受尽病痛的折磨。眼中的光就像那夕阳,那么温暖,淡淡的。这是神圣的画面,因为佛前是一颗虔诚而眷念的心。
人生终是一缕灰,一轮夕阳,但灵魂不灭。只要心在,爱就在,时间可带走夕阳,但带不走他的心。
愿时光带你可好——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