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话想要说,又感觉沉默到一言不发是最能暂时屏蔽情绪的方式,在空白的文档中反复删除清空,删除清空,但一个人的记忆是永远无法像电脑程序一样回到初始化状态。
体内的多巴胺像是油尽灯枯一样完全丧失掉了,每天晚上都会做一堆一堆的梦,醒来闭上眼睛转而又跌落入另一场无边的梦境中,那些触感,那些温度,那些熟悉的气味在梦中满溢,有时候醒来总觉得现实中的生活才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梦,总觉得起身走去房间你还躺在原来的位置,总觉得你还会像原来一样在电话中喊我的小名,而现实与梦境唯一的不同便是,现实总是残酷到让人抱头乱窜,现实是我还是我,而你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与那张崭新的遗像里。
这是我在2016年最后的时间,被巨大的悲伤与万劫不复的思念,打击得对生活失去了原本的自信与热情,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打击了。我一度认为自己跨不过这个坎儿,事实上是我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能在心中过得了这个坎儿,因为我睁开眼,闭上眼,记忆中,全是你的样子。那些抑制不住的思念只能化成泪水,一点一点啃噬着我的心。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你耳边说,不坚持了吧,不坚持了,不用再坚持最后一口气了。我强忍着眼泪说下这些违背我内心的话。心中多想让你坚持,却又不忍心让岁月带走你的容颜,你的一切,不忍心你只是躺在那里任苍老带走你最后一丝气力。
于是我憋着哭腔对你说,不坚持了,我们不坚持了。我说完就跑去卫生间里哭,哭得几乎断了气。我不能自私地想把你留在身边,而让你遭受痛苦。
我小声地在你耳边说,噢爷爷,不要害怕,最后的最后,我会陪在你身边。我的爷爷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答应着说,昂。我看得出你眼神中的恐惧,和不舍,死亡是让人多么无能为力的事情,而我们每个人在生命的尽头都要面对。
就在那天凌晨,我梦见我坐在客厅里看书,妈妈在厨房炒菜,而你推门进来,还是我上初中时年轻健康的样子,你轻轻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阳光刚好透过落地窗洒在你的肩头,这副景象美好到让我想要睡死在梦中。直到今天,我仍然无法接受你已经离开我的事实,我总觉得,死亡是离你和我那么远那么远的事情。远到今年夏天,你还在电话里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看爷爷啊。我说过年,过年去看你。你在电话里说,爷爷等着你来过年。可现在要过年了,你却不在了。
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不忍心再回忆,我甚至拒绝回忆,回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每每回忆起来,我所能做的,只有思念,只有哭泣。我一想到,此后四十年的人生将不会再有你,我的心就像被人撕碎了一般痛彻心扉。我一想到,再有四十年才能与你邂逅在黄泉路上,我就悲伤得不能自已。我的2016年,可能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年。
2016年辞职的时候我还在想,那时也已经决定2017年将去非洲旅行,那片我自小就向往的土地。而此时此刻,非洲对我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好像上辈子一样,令我再也不会去向往,我对生活的激情已经完全丧失了。如果说,现在有什么是令我最向往的,便是那条生命尽头的道路,只盼望有一天,或者来生能再次见到你。那时,我应该在你眼里还是小孙女的模样吧。
2017年已经没有太多憧憬了,打算回到云南去,如果有可能,找一处小别院,玥桥做事,而我就静心地抄经,读经吧,待初夏季节,准备去转梅里雪山,内转经和外转经,没什么特别大的愿望,只希望能让你在来世的路途上走得顺顺当当,也算是这辈子的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些事情了。
只祈祷四十年后,当我踏上如你一样的这条路时,最后的最后,我将不再害怕,我知道那时你会来接我,而我将生生世世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