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四)

写在前面:对于七十多岁的老父亲来说,从五六岁开始,将近二十年的学生时代,已慢慢 淡出了自己的回忆,只是偶尔闲聊时会想起。但对一些特殊的事,特别的人总是记的非常清楚,我仅仅把老人的片断描述拼凑成了《学生时代的回忆》,用来追忆父亲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学生时代的回忆

        我们上小学那会,孩子多,村办小学也多,小一点的自然村有低年级班,大队会有高年级,即一至五年级全设的学校。

        和现在的孩子一样,到年龄了就背着书包上学校,说是学校,就是一孔窑洞,里面依次摆着学生从家里自带的高高低低、各式各样的桌凳,叩卓村的一到三年级的适龄儿童在一起,最多的时候位老师,轮到那个年级上课,其他年纪就各自做作业。

        现在还能依稀记得,曾经给我代课的老师有:迪家河的李志芳老师,善化的张曹俊老师,居安的张俊民老师;和我同学有四队的张林生,刘忠孝,刘福勤,张银来,张女女,张菊英,张文银,张喜堂,五队有赵吉林、陈平安,王根生,王杨生,王银线,张周芳、张新顺、刘根祥等。

        小学时代的记忆很遥远,也很模糊,能记得起来的人和事很少,只记得有一次,逃学拿着生红薯,去村边的烧砖窑烤着吃,被爷爷发现了,美美的打了一顿,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逃过学。

        一九六六年,当我成为一名五年级的小学生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在“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伟大号召的指引下,许多中小学校陆续扩大规模、提升规格,小学成了初中,初中成了高中。70年代初,乡村地区高中陆续恢复招生时,在这种扩校提格的趋势中,原先的冯原中学,也提格成了完全的高中教学。

        我当时就读的冯原镇小学,也顺应时代升格为七年制学校。所谓的七年制学校,包含了从初小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的全部课程。读完了七年制,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毕业生。

        现在还记得,当时每个年级三个班,我在五一班,班主任是张录堂老师,代课老师有冯原南街道的王春堂老师。也许冯原镇也就是一个偏远的小乡镇,再加之自己年龄仿小的缘故,虽然经历了停课、没有考试、无法升学等那个年代大部分学生经历,记忆中自己没有亲自参与,但却经常要停课参加各种批斗会、批斗会,印象最深的就是当时冯原公社书记吴文光,胸前挂着“打倒走资派吴文光”的大木牌,被造反派拉着游街批斗,身后是一群不明就里的孩童,还有围观群众。当时的冯原公社,分两派,一个是红色战斗司令部,一个是革命大联合司令部,当时被称为”红战司”、“革联司”;眼观了冯原中学造反派将冯原公社社长高西峰大哥高桂堂打残致死,冯原农建师武装造反派枪杀无辜农民,当时打死贺家桥农民贺朱蛋,打伤冯原东街王启元。

        期间,中专毕业刚上班的二爸用几个月的工资,花了一百多块钱,给我买了一辆东方红自行车,在当时那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大约从七一年暑假开始,为了减轻爷爷的负担,我经常独自一人,骑自行车从冯原出发,到黄龙的界头庙,范家卓子等相对偏远的村子,用土布、布鞋、粉条换玉米、土豆等农产品,去的时候是上山路,东西重量也比较轻,平路骑着上坡步行推车,返回时,自行车后边装两半口袋,前边加一个小口袋,大约150多斤,一路下坡路,自行车的刹车不管用了,载重一百伍携带余斤,后因长时间使用导致刹车不灵,就自己在下梁上加装一个铁丝连闸,脚踩连闸代替刹车沿路而下。

        在断断续续的停课、复课中,直到七二年,我们这群完小、初中五届文革期间的学生,才有幸成为文革期间第一届高中新生。当时的升学“不论成绩,只论成份”,同一所学校,相同的教育资源,贫下中农家庭的孩子上的是县办高中,中农家庭的孩子上的是社办高中,富农家庭的孩子是没的上学资格的。

        当时的七二级共四个班,一、二班是县办,是冯原、西社、善化三个公社的学生,三、四班是社办,仅收冯原公社的学生,任志远、王生俊老师先后担任过我们七二级三班的班主任,后来是善化的成天郝,班上大约有五十多名学生当时的我是劳动干事,班长贺对林,学习干事申竹芳,体育干事王俊忠。

        每学期一块五毛钱的学费,二毛钱的班费,现在就是掉落在路边,多数人都不愿意弯腰捡起来,但对于当时靠挣生产队的工份、靠爷爷卖豆腐来维持生计的普通农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远路的学生,学校提供集体宿舍,周日到校时,远路的同学,每人背个粗布包包,带点辣子、咸菜,馍多以玉米、红薯等杂粮为主,还有条件特别差的背的就是红薯,到校后就把自己一周的口粮挂到宿舍的墙壁上。学校用大铁锅烧开水,学生可以把自己的馍、红薯等口粮在指定的时间,放到方方一米的大竹笼上加热。尤其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伴随着老师下课声响起,大多数人都飞快起身,向食堂方向冲去,一路上还在担心,今天自己的黑面馍馍,会不会被别人有意或或意错拿,到竹笼上翻检自己的口粮,或蹲在路边,到教室或者宿舍开始吃饭。

        叩卓村离学校三公里左右,我和张林生、贾建文每人有辆自行车,每天两点一线,早、晚两趟骑自行车上学,回家。从学校到家的路途,有一段视野开阔,有略微平坦,也有约半里的坡路,我们三人经常一起比赛,不握手把,用脚蹬控制车子头,看谁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有时候力道把握好,又没有外来因素影响,最长可以骑到两公里,中间还有上下坡的路段。直到现在,开车从镇上返回叩卓村的途中,我还经常想起那三个双手插兜,肆意张扬的身影。

        那时候的高中,学制缩减了,科目也精减了,记得有语文、数学、政治等,学习任务很轻,各班均成立学工、学农业兴趣小组,多数的时间就是到山上割条子,学编笼,然后由老师带队,到各村参加生产队劳动,期间还有幸亲临石堡川大坝邑子河工地,工地上红旗飘飘,车子穿梭,吆喝声、欢笑声和远远传来的机械轰鸣声汇成了震耳欲聋的交响曲。

        七二年春季,我们七二级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扛着红旗,自带被子,放声高歌,从冯原镇出发沿着界头庙方向,徒步一天来到石堡川大坝邑子河工地,也就是当年,澄城、白水两县全民参与修建的黄龙山区修筑石堡川水库。

        石堡川水库也叫友谊水库,是白水和澄城两县合作,在洛川县盘曲河的石堡川河上修建的大型水利工程。坝高58米,长380米,库容6220万吨,可灌溉白水和澄城两县土地31万亩1969年10月已经开始动工修建,我们去体验劳动时,已经是水库建设的第三个年头了。

        民工的土窑洞里,把自己的铺盖卷往上一放,就是我们临时的住宿地。分给我们的是最简单的砸石子,每人领到一个用来固定石头的铁圈,一把木柄的铁锤,一手用铁圈套住石头,然后各自找合适的地方坐下砸起来,场景跟现在的流水线差不多,有专往跟着推送石块的,有把砸好了的石块装车推走的,我只管砸,每一块不规则的石头,都要抡锤子砸好多下才碎,刚开始时,力度掌握不好,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这样的都不合格,标准的要求是2乘2的规格,出入不能太大,我们认真砸着。

        劳动间隙,我们参观了大坝工地,肉眼可见雏形的大坝工地上,全是一辆接一辆的架子车组成了拉土车队,架子车的后面是加钢丝做成的圆圈,下坡的时候,后面的年轻女民工沿在上面当刹车用,随着架子车的移动,脖子上、头顶上红红绿绿的头巾、丝巾随风摆动,与川流不息的架车人群,交相辉映,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晚上还安排我们到指挥部驻地,听取领导做报告,印象最深的就是毛主席讲的“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我们要有愚公精神,引水归田,其他的也都记不起来了。

        七二年春季的星期六,我还会和贾建文二人搭伴,骑自行车一路向北到更远的洛川县等地换玉米、土豆。其中有一次到土基镇北边黄连底沟,没有换到粮食,就买了12头猪娃和两麻袋山梨。在黄连底沟借住了一夜后,第二天早早起来就往回赶,途经黄连底沟、土基镇、园疙瘩、史家河沟、纵目沟、史官沟、空走河沟等地,一路上是人吃梨,猪娃吃胡,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后来冯原过集,卖掉猪娃和山梨,我们每人挣了五块钱,然后用这钱,每人买了件条子绒裤子。这次的黄连底沟之行,是我们路程最远,下苦最多,当然也是挣钱最多的一次。

        早已远去的学生时代,却让人眷恋万分。那个逃学到砖窑烤红薯的无知孩童,那个跟随人流观望“走资派”游街的懵懂少年,还有那年那月石堡川水库工地热火朝天的场景,以及驮着百十斤的重物,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推车的身影,犹如过电影一般,经常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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