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农村每个村子里都有几块特别大的空地,平时是孩子们奔跑的乐园,甚至有的地方还把它当成学校的操场。到了夏秋两季,这几块大空地里面会堆满小山一样的麦子或者玉米、花生什么的。这大大的空地就是以前北方农村的打麦场。
六月初,会有很多人整理麦场,清除杂草和杂物,拉来一罐罐的水泼在上面,还用拖拉机或者牲口拉着碾子一遍遍地轧来轧去。经过两三天的修整,麦场整理得干干净净,地面也硬实得如同水泥地一样。准备工作做好了,就迎来了一年中第一个忙碌的时候——夏季麦收。
小时候,夏季的麦收时节是最忙碌的时候。家里的人都会忙这件头等大事,城里工作的父亲也要请假回来帮忙。爷爷叔叔和爸爸去割麦、运输,妈妈和姑姑捆“麦个儿”(把割下的麦子扎成一捆一捆的),奶奶在家里准备饭菜,我们小孩子也被指使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送水、送饭、看麦堆的任务。
那时候拖拉机、马车、人力车齐上阵,田间地头和村里的路上人来车往,是我记忆中特别忙碌、热闹、快乐的几天。
快到饭点的时候,我们姐妹去地里给干活的大人们送饭。奶奶蒸了又白又香的花卷儿,还煮了十几个腌得流油咸鸡蛋,洗好了几条嫩黄瓜。我们拿着一大堆吃的,还提着一个大茶壶的茶水。不用担心路远提不动,因为路上总有来回运麦子的车,遇上一辆就上去,顺路就把我们送到了地方。
我最喜欢坐马车了。拖拉机虽然快,可是突突突地又吵又颠,让人不舒服。马车就不一样了,不快不慢,还可以舒舒服服地把腿垂下来晃晃悠悠,四下张望,或者四肢摊开躺在车板上,看着蓝蓝的天空,飘荡的白云,舞动的树枝。这感觉惬意又自在,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
那时候麦子还要用镰刀人工收割,割完后要把一车车麦捆儿拉到麦场,那里有几台打麦机,村子里的人还要排队等候打麦子。小孩子们又有了看麦堆、排队的任务。
这时候,便是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麦场里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麦堆,都像小山一样。十几个孩子在里面藏来躲去,这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记得一个小伙伴最会藏,他把麦堆扒开一个洞藏进去,然后从里面用麦个儿把洞堵上。大家谁也找不到他,最后小伙伴们都去别处玩了,他在里面藏得太久,自己也睡着了。他家里的大人也忙忙碌碌没注意他。就这样他在里面从下午一直睡到傍晚,家里人搬麦个儿才发现了他。
麦子都运到麦场后就是用脱粒机把麦穗里的麦粒打出来,这时的麦粒里还混有很多麦皮,还要用扬场机扬麦子,把麦粒和麦皮分开来。做完这步工作,再装口袋,这时,麦子才算正式收完。
先生老家的这所房子在村子的第一排,前面原来是个很大的打麦场。不过我们结婚的时候,很多人家已经用收割机收麦子了。在地里直接就把麦子装进袋子,拉回家再找个阳光好的日子晒两天就行了。只有麦地少的人家才会自己人工收割,拉到麦场来用打麦机打出麦粒。又过了两三年,这个麦场几乎就不怎么用了。
记得一次麦收后,那个麦场里堆了三四堆麦秆垛,像一座座金色的小丘。放假了,在空旷的麦场上散步,麦场的地都是轧过很多次的,平坦又坚实。下过几场雨后,麦垛里会长出很多蘑菇,我就在麦垛里找蘑菇。它们都在麦秸垛里长出来,根部没有一点泥土,干净得很。
这些蘑菇都是些细细瘦瘦的草蘑菇,好在数量多。可能是大家都看不上它们吧,除了我没人捡,找一个早上总能捡上一大盆。
把它们洗净,留一些准备中午吃。剩下的一堆要处理一下留着以后吃。开始我曾送一些给嫂子和婆婆,她们竟然都不要。记得第一次我把剩的蘑菇放到窗台上去晾着,想着晒干了收起来。没想到竟然大部分都烂掉了,一些没烂掉的也变得黑乎乎的没法要了。后来婆婆过来看到了,说:六七月份天太潮,你得把蘑菇用开水焯一下再晾,或者冻起来。我赶紧照办,果然就没问题了。真是妥妥的生活经验啊!
用蘑菇炒鸡蛋或者做馅儿、做卤,不用加肉,别提多好吃了,关键是味道鲜。可能是野生纯天然的缘故吧!现在买的蘑菇根本没有那种鲜美的味道,以至于我们还常常怀念那几年的小蘑菇。
后来,没人用这个麦场了,它也就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慢慢的,附近几家把它开挖成了一块块菜地,再后来,就统一种植成了绿地。
麦场这个地方,是一代人的回忆,以后的孩子就不知道它的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