蝾螈俱乐部|加入

“为什么要来做整形?” H"啪"地关上档案夹,不带任何感情地问,充满职业感。

“想变得更美。”唏嘴唇微张,像在往外吐玻璃珠一般圆润地说出这句话。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 H极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要做蝾螈......蝾螈,不都是很鲜艳美丽的生物吗...?” 唏喃喃自语,仿佛没有听见H的话一样。


一年后的秋日,唏再次来到那栋外墙刷着橙色的小房子前。

这是难以说出方位的地点,要找到的话,必须完全按照对方在电话里给出的提示开车才行。汽车在一望无际的原野里奔驰,直到看到在杂草中如此显眼的5米多高的巨大橙子模型,再向前开100米,就能来到小房子前了。

“欢迎。”开门的女性穿着橙色的和服式样的褂子,敞开着,里面配白色的背心和灯笼裤。

她定睛看着唏,许久没有说话,虽然微笑着,但目光锐利地在唏的脸上扫荡。

过了半天,她有些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拍着手高兴地说:“是你。”

“果然是变漂亮了呢,真是恭喜你。”她十分童真地拍着手由衷地说到。

她领着唏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很大的客厅,所有的摆设和墙面都是灰色的,表面似乎都有一层光滑的颗粒,好像刷上过很多遍透明的指甲油一样。

房间的两边却都是玻璃。

玻璃的另一头站满了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容貌最迷人的那一类。

无论身穿什么样的服饰,他们的身上都一定有一抹橙色。

最前排的鼻尖弧线极为美好的姑娘把橙色的头巾扎进了自己的辫子里;边上的男生模样冷峻,修身黑色衬衫的领子却也是橙色的。

唏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天,她把半张脸埋在衣领里,惴惴不安又充满好奇地踏进这个房间。

“你已经想好了?”那个穿橙色和服式样褂子的女性极为舒展地坐在沙发上问。

“真的可以得到那样的神奇力量的话,我十分愿意。”唏抱紧双臂。

女性凑上前来,指尖轻轻抚摸唏的耳垂,又滑到锁骨。

“要加入蝾螈俱乐部就必须有非常迷人且无懈可击的皮囊。去吧,先修炼自己的皮囊,气质什么的,以后再谈。”女性站起身来,拉开门,留下独自一人的唏在那里。

是不是玻璃那头的这些蝾螈们,都是和自己一样经历过异常痛苦的整形手术呢?

“三位,欢迎你们来到蝾螈俱乐部。很高兴看到你们都为了能够加入我们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女性满脸笑容,优雅又有力地说着这些文字。

唏这时才看到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下巴略有些长嘴唇很薄的男生,眼睛十分好看。还有一个是留着圆弧形短发和刘海十分瘦弱白净的姑娘。

女性示意唏和他们去站到一起。

“蝾螈有着无与伦比的自愈能力,它身体里的巨噬细胞让它可以失去肢体又完美再生。这也是大家到这里来想要寻找的能力,玻璃那头的蝾螈们没有一个人会皱眉头,因为他们都是处在极乐又平和的心态之下的。只要能够自愈,就不会被任何东西伤害。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爱任何你想爱的人。”

唏感觉身边那个薄嘴唇的男生有些激动地动了一下身子。

“很想对三位说声恭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加入蝾螈俱乐部的属性的,这是上天赐予的一种天赋。不过,是否能真的蜕变成为这里的一分子,可能现在说恭喜,还为时尚早。”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男生说话十分老练。

女性微微一笑。

“蝾螈都色彩鲜艳美丽,却是有毒的。如果蛇向蝾螈进攻,蝾螈的尾巴会分泌出一种胶状的物质,把对方完全粘住不得动弹。蝾螈极小的腺体里还有一种致命的细菌,会分泌神经毒素,麻痹对手。”

唏的心里涌出一股不怎么愉快的感觉。

“回家去,一周以后把你们已经征服的猎物带来。记住,必须优雅地杀死对方。”女性仍旧面带微笑,站起身来愉快地拍拍手。

玻璃那头的众人一下子都散开了,让人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刚刚看到的全都是幻觉。



唏站在灶台前,缓慢又细致地搅动着锅子。白色的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声音沉闷又不祥。

父亲坐在红木桌前,蓝灰色的衬衫熨得笔挺,左手试图给自己扣上钮扣。

唏把粥十分小心地盛到纯白色的碗里,碗如此圆润,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使命。

“上一次喝到女儿煮的粥,好像还是你很小的时候。老爸真是好福气。”父亲看着唏把碗轻轻放到面前,摆上纯白的陶瓷勺子,动作优雅。

“只是爸爸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做整容?搞得现在看你像看陌生人一样。”父亲皱起了眉头。“小君也不劝劝你。”

“希望还是和妈妈过去的味道一样。”唏没有回答,只是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下,托着腮帮子。

唏看着父亲有些诧异地用手拿起白粥上漂浮着的白色的花瓣,在阳光下仔细看着,阳光透进脆弱显纤薄的花瓣,不堪一击。

父亲研究了半天,迟疑着将花瓣挑出来,放在勺子旁。

“爸爸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唏的目光也顺着阳光看向窗外,如此刺眼的阳光,仿佛在一片白色中能够把人带回记忆深处。

快要上初中的唏回到家看到嘴角流着血趴在桌子上的母亲,好像是睡着一般,脸上微微洋溢着安详的笑容。

唏记得最后一次母亲带她去拐角处的公园。

她回忆起当时,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边上看着一幅暖色调的画作的旁观者,她目光忧郁地看着十一岁的自己和头发极为乌黑的母亲。

“妈妈要疯了。”

架在空中的轨道,两个人一人一边用脚踏才能前进的红色小车,唏用尽全身力气踏着,却听到身边穿着灰色连衣裙的母亲有气无力地说到。

唏只能拼命用力往前蹬,她很害怕突然的停滞,觉得自己腾空在那一瞬间,比下坠还要可怕。

可是母亲在这个下面没有人的轨道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

她把小小的唏整个人搂在怀里。

“不要恨妈妈。不要恨我。等你变成长发飘飘的姑娘,你抬头看一眼天空,如果有阳光洒在你的脸上,那就是妈妈在和你打招呼。”母亲的心跳如此剧烈,唏紧紧闭上眼睛。

葬礼半年以后,父亲那一晚领着小君回了家。

小君清汤挂面,头发直直地垂下来,唏只记得她的眼神像小鹿一般惶恐不安。

唏从来没有讨厌过小君,在她心里,这个女人,并不是妈妈的替代者,反而,更像是个受害者。

两年后的婚礼那天,小君的伴娘们都吵闹着从她的闺房离开,只剩小君和唏两个人独自在梳妆台前。

明明刚刚还阳光明媚,天空突然就变得灰蒙蒙了,像是有人把橙黄色的灯光罩上了一条灰黑色的毛毯。

唏看到小君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仍旧惶恐不安,摸着头发的双手却不再颤抖,细细的指尖轻轻抹走眼角的泪水。

回忆像是薄薄的稀粥一般,通过口腔流淌过整个人。

唏看着父亲把白粥送入口中,因为长年吸烟而略有些发紫的嘴唇和那颗长歪的发黄的牙齿如此显眼,喉结滚动。



“真是很高兴看到你们三个人都如约到来。”穿橙色褂子的女性今天光着脚,头发盘成一个松松的髻。

“被征服的猎物都已经带来了,麻烦你们稍微移动一下,好让各位蝾螈们都看到哦。”

灰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个长卷发脸颊红扑扑的女孩子,和一个看上去娇小到一把能捏碎骨头的姑娘。

他们毫无以外都垂着头,乍一看,像是在午休一般,没过多久,就会从睡眠中醒来,因为做了奇怪的梦而头痛不堪。

“现在请三位都用一个关键词阐述一下自己使用的方式。”

嘴唇薄薄的男生被女性的目光盯住,鼻子发出短短的一声哼,说:“笑气。”

圆弧形短发的姑娘声音异常柔软:“白雪。”

大家的目光瞬间移动到唏的身上。

“夹竹桃。”唏听见自己说。



“夹竹桃是有毒的,为什么还会有人去种它呢?”唏看着车窗外问开着车的小君,仲夏的空气总是有种特殊的味道,热浪微小地在空中翻滚。

“美丽的东西都有毒。”小君总是那么温柔。

小君的父母在唏十六岁的时候去世,在郊外留给她一栋三层的自家搭建的小别墅。

十六岁的唏并不知快乐是何物,她常常陷入无限的忧郁中去,戴着红色细细边框的眼镜,脸上鼓起几个红包。

好像也就是那一年夏天,小君带着唏去看了自己种植的白色夹竹桃。

“爱会毁了你,复仇是让人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小君并不让唏靠近那些五瓣的花朵。

夹竹桃的气味略带甜味,闻久了会让人昏昏欲睡,没有力气。

唏靠在床边看着小君穿着无袖的淡黄色连衣裙,光着脚收割着那些花朵。

她只比自己大6岁啊,到底现在还是个美丽的少女模样。

“为什么不怀孕和爸爸再生一个孩子?”唏趴在床上看着小君和父母的老照片,试图用最淡然的口气问。

“你爸爸认为没有必要。而且,我已经是无法...”小君对着镜子模样优雅地一下一下梳着头发。“不管你信不信,但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回过头来看着唏,眼神让唏瞬间想起了在公园那次抱着紧紧抱着自己哭泣的母亲,唏感觉不寒而栗。



穿橙色褂子的女性松开自己的发髻。

她的头发美极了,真真像瀑布一般,又闪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宝石般的光芒。

“你们知道把三只蝾螈放在一个缸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她的问题把唏拉回现实世界。

“蝾螈会试图去吃掉另外两个同伴,而最后剩下的那只最大的蝾螈,会发育出肺部,最后跳出水缸。”

唏看到身边那个圆弧形短发的女生非常不安地动了一下,神色惊恐。

“请跟我来。”女性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三人说。

唏犹豫着,并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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