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篇催眠记录,是7年前写的,那时我24岁,还在小考拉工作。那段时间,我深知自己的心理状态一定出了问题,却没有能力爬出深陷的泥潭,于是拼了命的寻求外力的帮助,看书、做家排、参加内在小孩工作坊,也包括请方老师做的这次催眠。
有人说:每个人的24岁,都会或多或少的陷入迷茫,会开始想要弄明白自己此生所爱为何,会走上自我探索的道路。
我,属于迷茫和困惑比较多的那一种人,病症比较明显,对自己的折腾也足够狠。
朋友曾问我: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强的意愿和动力,去做所谓心灵成长的工作?
我说:我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儿,虽然不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疗愈自己。但可以确定的是,我清楚这些问题跟我童年的经历有关,跟我的原生家庭有关,跟我的父母有关。如果我不做任何努力,不去改变我们家现有的相处模式,不去把自己搞清楚、弄明白,在我身上出现过的所有问题,将来都会同样出现在我的孩子身上。我不想她们经受我所经受过的苦,也不想让自己和家人永远在现有的模式里挣扎。那样的苦,我受够了。所以、哪怕会再疼一次,那怕会再次看到那些血淋淋的现实,我也要去改变。
大概是诚意感动天,那段时间我也真的遇到了很多对我有帮助的人,考拉妈妈、海象、方老师和生命泉的朋友们,他们在我和爸爸和解的路上,给了我特别多的指引。
如今回看,仍旧很感激那一段时光,感激那个敢对自己下狠手、敢于撕开伤疤露出血肉的自己,感激那些温柔的帮我重新把伤口抚平的人们。
小爱:心灵成长之催眠记录 2011年8月
方老师为我做的催眠,是6月底的事情了,之后回家扫墓、儿童戏剧营……满满的暑期行程,让我一直想要记录这段经历的愿望迟迟未能达成。现在,在这个炎热的夏季结束之前,终于有机会好好地回顾一下那段经历,也算是为自己的心保留一份记忆吧!
跟方老师认识,是在彼得.德鲁克管理学院得NPO读书会上,聊起催眠,则是从读书会回来的公交车上。我不是个善谈的人,熟悉的朋友说:“你像个刺猬!”,不熟悉的则说:“你很冷!”可说不清楚为什么,那天在公车上,我却对只有几面之缘的方老师打开了话匣子。(同行的还有和方老师一样温和的方太太,嘻嘻!后来,我也常常在想:方老师、方太太,他们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力量,会让你不自觉地放下芥蒂、放下伪装。)
那天在公车上的交流,断断续续的,只持续了大概20分钟。“爸爸,我想跟你走!”我还在沉浸于自己的纠结当中,方老师已经很快的找到了我的“病因”。只这一句,就已经让我泪流满面了。的确,从4岁那年爸爸意外离世开始,我始终都有强烈的不安全感。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中的任何一个团体,不属于这个家,甚至,小时候的我还傻傻的希望:如果,6岁那年我真的被拐卖了该多好?如果这个家里没有我,他们会生活的很幸福?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也许现在还活着?……
后来,当方老师得知我马上要回家帮参加爸爸的20周年祭奠的时候,就立刻决定在这之前为我做一次“治疗”(呵呵,我还是习惯使用“治疗”,虽然,方老师更喜欢“心灵成长”这个词汇)。也正是这一次催眠,让我原本恐慌的心安定了下来。
为了能让我觉得安全,方老师决定在我工作的地方——小考拉亲子童书馆来进行这次的催眠。当他横跨大半个北京城到达通州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钟了。简单的吃了点晚餐,当然,晚餐中也不可避免的聊着关于我的话题,希望能尽可能多的了解我的经历……当我们回到书馆、做完家排,确定好本次的“治疗主题”为“爸爸离世对4岁的我所带来的伤害”时,催眠正式开始。
“选一个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找一个你觉得最舒服的姿势坐下来……”我选择了靠窗的沙发,那是我每天午休和看书的地方,我倚坐着,怀里紧紧的抱着靠枕。我想:方老师一定看出了我的紧张。因为他接下来说:“这是你工作了很久的地方,你每天呆在这里,在这里看书、学习,在这里你觉得很安全……现在,慢慢放松你的头、脖子……” 方老师的语速慢慢的,慢慢的……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放松下来的时候,却突然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想笑,呵呵……”我记得自己笑了很久,方老师却也不恼,他依然很温和的说:“你想笑就笑吧!这是很正常的反应……现在你笑完了,可以安静下来了,试着放松你的头……你的脚也越来越放松……”方老师的话语,有着让人心安的魔力,而我,也真的慢慢放松了下来,我能感觉到每一个方老师说到的身体部位一点点的散开、软下来。随着身体越来越沉,头脑里的那个我跟着方老师穿过走廊、走下拐角的楼梯,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现在,推开那扇门,门里面就住着4岁时候的你……”我有些紧张,那一刹那,我甚至想要逃跑。方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没关系,你现在很安全。推开门,走进去,你能看到4岁时候的你,你看到了吗?”我点点头,真的,那里有曾经小小的我,瘦小的身体、乱乱的头发,还有永远带着泪痕的脸。我,和那个小小的我融合在了一起,我又回到了4岁,那个让人难过、又让人怀念的时刻。
“你往四处看一看,能看到你爸爸吗?”
“能”我一边点头,一边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靠枕。
“他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看到了爸爸,却抗拒着不想回答。我试图看到不一样的场景,脑子里闪现的却只有那一个画面:
“他死了,躺在棺材里,旁边有好多人,他们想要把他埋起来!”
…… ……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对爸爸说,现在,你可以大胆的说出来!……如果想哭,你也可以大声的哭……你有权利悲伤!”
我有很多话想说,我想说:爸爸,我想你;我想说:爸爸,你别走;我想说:爸爸,你回来;我想说:爸爸,对不起。……此刻,我才发现,我又一肚子的话想要对爸爸说,却从来没有机会说起。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爱哭的自己哭死了爸爸,所以,爸爸死后,我我不敢哭、不敢难过、不敢悲伤,对于这个家,我有深深的负罪感。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虽然我很难过,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很显然,方老师明白了我的感受,他开始带领我一点点的面对自己的心灵:
“我很难过……”
“我很悲伤……”
“我很委屈……”
“我很愤怒……”
我愤怒吗?是的,我埋藏了很多的愤怒在心里。爸爸的去世,让我们姊妹和妈妈承受了来自四邻的欺负。瞧,这些我已经想不起的记忆,在这一刻又重新回来了……
就这样,每当我从嚎啕大哭到渐渐平静的时候,方老师都会用一种我自己无法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情绪来引导我,而我,也会在他的每次引导下如竹筒倒豆子般一吐积郁多年的苦楚……终于,在方老师的引导下,我要跟爸爸说再见了。心里紧了一下,却没有预期的痛。我知道,是时候跟爸爸说再见了。爸爸,和我,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爸爸,再见。你已经不在了。这是你的命运,我尊重你的命运……”
“你永远是我的爸爸,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是否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都爱我,我也爱你。”
“我尊重你的命运,也尊重自己的命运。我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走,还需要在这个世界过一段时间。我还有自己的责任需要完成……”
“我知道,对你最好的报答,是把你给我的生命好好地延续下去”
“我知道你希望我们过得更好,我会让自己幸福,也让妈妈、姐姐、哥哥和妹妹生活的更幸福,请你祝福我!”
“爸爸,我用爱送你走,再见!”…………
…………
“现在,你还能看到什么?”
此时的我,除了空荡荡的屋子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很好,那我们现在,准备要回去了。现在打开门,你能看到你来时的走廊吗?……现在,找到你来时的楼梯,我们要上楼了。”
这时,我才发现,那个我曾经走过的楼梯已不再昏暗,而是变得明亮起来,连原木的纹理都清晰可见,精致的木质扶手上雕着花,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幅美丽的风景画……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想就这样一直走在楼梯上,一直走,一直走……
“看到楼梯的尽头了吗?我们要回去了!”
“看到了,但我不想上去,我想慢慢走,我想再看一会儿。”
“好的,那我们就慢慢走。……”
不记得简单的几个台阶,我走了多久,一路上,我陪着方老师愉快的聊着天,聊我可爱的孩子们,聊我美好的未来……终于,我决定要上楼了,楼梯的尽头,有我最亲爱的妈妈,她正站在厨房的门口,微笑着看着我,身后袅袅升起的白烟中带着地瓜粥的香气。(汗,我的那点儿追求啊!)再仔细看看:姐姐、哥哥和妹妹,都站在妈妈的旁边。他们,在欢迎我回家。
“我回来了!”睁开眼睛的我,心里敞亮极了,还带着满脸的泪痕便开始哈哈大笑,笑完后才想起来:刚哭完的自己肯定眼睛肿肿的只剩下了一条缝,于是又开始担心自己明天会不会很丑……一顿折腾下来,弄得方老师也一脸郁闷:“哎,你刚刚才哭的这么惨,怎么一下子又笑成这样了?”呵呵,我也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疯癫,但心里的愉悦却又藏也藏不住,仿佛一个千斤重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一身的轻松,轻的想要飘起来。
不过,为了照顾一下方老师的情绪,我还是努力的让自己静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距离催眠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3个小时,方老师早已累得摊在了沙发上,而我,在哭了整整三个小时后,嗓子也早已变得沙哑。这才明白方老师说的:“你可真能哭!”,也才知道:原来,我积攒了这么多的眼泪一直没有流出来。
末了,方老师还细心的帮我写下了“与父亲告别”的步骤,以方便我自己疏导和帮助到家里的其他人。
直到现在,我仍会想起那天的情形,想起酣畅淋漓的哭过之后收获的那种快乐。
再一次拿起写着“爸爸”的纸卡,我想起的不再仅仅是那个令我痛苦的画面,和它一起出现的,还有爸爸陪着我、抱着我时的快乐。我知道,爸爸的死和他带给我的幸福一样,都是过去了的记忆。无论这些记忆是快乐,还是悲伤,我都会好好地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