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处体认天理,是明代大儒湛若水的心学主旨,说的是人在现实世界中对精神价值的追求。对精神价值的追求,正是人的特质。
对于“随处”,湛若水解释说:“吾之所谓随处云者,随心,随意,随身,随家,随国,随天下,盖随其所寂所感时耳。”湛若水认为,随处体认的功夫,是不分动静、随动随静的,因为“动静皆吾心之本体”。
随处,指的是现实世界,是物质、变化、不同——千差万别的。在人类社会中,有时代、国家、民族、阶级、信仰、职业、贫富等种种的不同。对于个人来说,一生甚至一日,也会有身体状况、情绪、外部环境的变化。
人能够随处体认天理,是因为“本心即宇宙”。南宋大儒陆九渊认为“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湛若水显然是认同的。《樵语》记载:“仕鸣问:‘本心宇宙何以异?’甘泉子曰:‘本心宇宙一也。今夫火之光与其所照,一而已矣。故不知本心者,不足以语天地万物同体之理;不知天地万物同体者,不足以语本心之全。夫何异?’”
天理,是永恒存在的,是万物的本体。它不是虚无缥缈的,能体现在人身上,这就是精神价值。体认天理,即追求精神价值。这个精神价值,是人类的共同价值、是中庸和谐。
体认,指的是人们追求精神价值所做的努力,包括道德修养、钻研学问、探索自然、努力工作、与别人和谐相处合作等等。个人、集体乃至国家,都应该做体认的工夫,实现自己的内在价值,追求天理。因此,随处体认天理包含“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与时俱进”的内涵,有着隽永的价值。
笔者还认为,随处体认天理,不是被动地适应环境,被动地在不同的环境中作出最好的行为,而是主动的去选择更好的环境、创造更好的环境。主动,包含于湛若水经常提及的“自得”中。自得,《孟子》、《中庸》、北宋大儒程颢皆有所论,是中国古代思想家如孟子、程颢和朱熹等人所提出的治学方法论。不过,直到明代大儒陈献章才明确把自得视为学问及涵养宗旨,其弟子湛若水更指出心学即自得之学,认为自得之学是儒家正学。
湛若水的好友、明代大儒王守仁曾说:“晚得于甘泉湛子,而后吾之志益坚,毅然若不可遏。则予之资于甘泉多矣。甘泉之学,务求自得者也。”自得之学反对不求甚解的死记硬背、知行分离的空谈,要求人们无论是在求学问还是道德涵养中,都要保持“独立、主动、实践”的精神。不会有脱离“学问思辨行”,也不会被动地,来一个自得的。
随处之顺气。主动选择,不是任意、任性选择,而是因时制宜、利用规律。湛若水曾说:“春宜居罗浮,冬宜居甘泉,夏宜居西樵,秋宜居天关。何以谓之宜?顺气无乖愆。罗浮春花发,西樵夏木蕃,天关秋水清,甘泉冬背寒。四时运无穷,吾以了吾缘。”宜,即顺气无失当,顺气以循理为依归。
随处之群体。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属于多个群体,如家乡、班级、团体、企业、国家等。人及群体都是千差万别而有排他性的,不过,人类社会发展至现在,有一些共同的价值观,如自由、公平、正义、和平、民主等。有群体而不狭隘,互相尊重、良性竞争、合作共赢,也是对天理的体认。
随处之时间。时间饥荒,是上世纪90年代美国学者提出的概念,指一种非常常见但并不愉快的感觉,就是似乎每个人都觉得时光匆匆,时间不够用。时间饥荒被认为与现代人快节奏的生活有关,并且也是一种现代人对自身压力的反馈。
我们被工作、家庭责任以及极度疲惫的世界的快节奏性质搞的不堪重负。调查显示,感到时间不够用的人来自于各种群体,并因此而生活得不那么快乐。要解决时间饥荒,合理安排时间、不在非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是关键。换言之,时间是一种选择,觉得时间不够用,你就要选择别的时间使用方式。
随处之身体。《自私的基因》认为,生命在遗传学上是自私的,然而作者也说:“我们的自觉的预见能力——我们在想象中模拟未来的能力——能够防止我们纵容盲目的复制基因而干出那些最坏的、过分的自私行为。我们至少已经具备了精神上的力量去照顾我们的长期自私利益而不仅仅是短期自私利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我们人类,能够反抗自私的复制基因的暴政。”法国哲学家加缪也说过:“在我们身上,我们都带着我们的监狱、我们的罪行、我们的破坏性,然而我们的任务,不是使这些东西在世界上泛滥,而是在我们和他人身上加以克制。”
为什么人能够反抗自私的基因、克制自身的罪行?这是因为人有天理赋予的道德本性,这个道德本性通过千万年的人类进化、劳动协作、社会组织中被表达出来。
笔者非常赞筒当代哲人梁漱溟的话:“我常常对人表示我不是一个学者。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并且是本着自己思想而去实行、实践的人。我不单纯是思想家,我是一个实践者。我是一个要拼命干的人。我一生是拼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