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年也就彻底过完了。
可整个人,仿佛还酿在年的缸里,回味着,挣扎着,浑浑噩噩,似醉似醒,不忍起身。
专家称这叫“节日综合症”。但哥不这么认为,年这种东西,一年只有一次,岂能让它轻易溜走!
1/ 年的味道在农村
过了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城市依然是往日的照搬照抄——行人熙熙,车流攘攘,上班一族还是早八晚六、按部就班。
偶尔在某个商场能感受一番新年的热闹,可一出来,接着还是冷冷清清,寡不可耐。
这跟儿时的农村差得老远了。
“腊月廿三,打发灶君爷上了天;廿四,扫房子;廿五,磨豆腐;廿六,割上肉;廿七,杀公鸡;廿八,把面发;廿九,蒸馒头;三十日贴挂门神爷。”
如今的农村,尽管少了许多规矩,依然还是那么热闹。
在老家留守的老人孩子,正用自己最淳朴的爱,期待着在外漂泊的孩子们能早日回家。
从腊月二十开始,爸妈就没得过闲。
老爸将一垛垛的柴火整齐地摆放在院子的角落,砖砌的台阶被收拾得干净利落,树下的杂草、大门外的野蒿也不见了踪影。
趁着冬日的暖阳,老爸缓缓地爬上了靠在窗外的梯子,接过老妈递上的冒着热气的毛巾,认真地擦拭着每块玻璃。如果你远远地看见,老爸的动作已经迟缓了许多。老妈牢牢地抓着梯子,不停地唠叨着“要小心点”,生怕有什么闪失。
蒸花馍是北方过年的传统,也是一件劳神费力的大工程。
面要提前一天就发好,足足会有两大盆。到了第二天,先要找个力气大的把发面和白面和到一起。力气小了和出来的面是没有精道的。然后大块面再分成小团给大家揉,紧接着就变成一个个的枣花馍、登高馍、生肖馍……
已过耳顺之年的父母早已不再那么倔强,每每如此,总会邀街坊邻居来帮忙。
做花馍,只有老人的手艺才算地道。虽然累,每年都乐此不疲。
到了腊月二十七八,老爸要到县城大采购,什么鱼啦、肉啦、水果瓜子啦。紧接着,烧大肉、煎鱼、做酥肉丸子、准备饺子馅和凉菜,老爸和老妈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老爸说:“每年不到过年,总有忙不完的活!”
是啊,不等到我们贴了对联,挂好灯笼,垒好火炉,过年的准备是不算完的。
在农村,不少家族都有祭祀祖宗的习俗。
今年正好我们家轮值。除夕的夜幕刚刚拉上,星星还未崭露头角,宗族的长辈和弟兄们就提着祭品来了。
摆几个碟碗放到供桌上,再倒一杯烧酒敬列祖列宗,然后点上两炷香,叩上四个头。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往往会站在祖宗的牌位面前愣愣地站上几分钟,也许是默默地祈祷吧。
祭祀仪式结束后,来的人一般就不走了。主家把提前准备好的饭菜上桌,好酒倒上,一大家子唠唠嗑,再喝上两盅。
平日里,大家都各忙各的,天南海北,一年也见不上一次,自然非常地亲切。
每年过年,最开心的事应该属点火炉了。
点火炉是北方农村一直的传统。火可以驱散妖鬼邪气,也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兴旺发达。
记得五六年前,火炉都是用块煤垒的,成塔状。近些年,块煤缺了,大家也只好用木头棒子代替,堆成一个三角形。
随着新年零时的倒计时结束,大人小孩就一窝蜂地涌到院里,点燃火炉,燃放新年的第一声礼炮。
凌晨的夜是很冷的,大家的脸都被冻得通红,可谁也没有逃离的意思。围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仰头望着夜空美丽的烟花,眼睛却熠熠生辉,透着快乐和希望。
恍惚间,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跟小不点们一起追逐嬉闹,彻底将生活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
2/ 团圆,才是年的味道
刚进了腊月,老妈就在微信群里张罗:“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你们今年回来过年么?”
还没等我们回复,妹妹就在旁边帮腔:“你们不回,在外边过年有啥意思呢,都早点往回走!”
“应该没啥问题!”我应着。
“肯定回去,票都抢好了,孩子也一起回去!”老二回复。
“还不确定,单位可能不放假!”老三很无奈。
“我肯定回,但可能有些晚。”老四还不确定什么时候放假。
我知道,老爸老妈想他们的孩子了。
我们一共姊妹弟兄五个。一个妹妹住县城,离爸妈最近,平日里还见得多些。剩下我们弟兄四个都在外地,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年,就是个团聚的机会。
不管走多远、飞多高,家永远是最留恋的地方。
我到家的时候,正赶上老爸做过油肉。一大块的里脊肉,在老爸沉着有力的刀锋里,变成了一寸寸,均匀地在案板上排列着。
我直夸老爸“宝刀不老”,老妈却不乐意了,假装着拉个脸:“你爸就爱逞能,说过年要给你们做几顿好吃的!看这几天把他累的,干上一会儿活就得休息。要是放在以前,这点活真不算啥!”
听着这话,我心里酸酸的。老妈这是在批评我们哩!
老爸有一手好厨艺。每年过年,只要是他拌的凉菜,餐餐都被消灭得精光。
一天天,一年年,老爸的厨艺日益见长,手上的老茧却也越磨越厚,手指也不如以前灵活了。
我们是在老妈的唠叨声中长大的。每次回家,她总有唠不完的话。东家长、西家短,有的琐事讲上好多遍,却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老妈的记忆远不如以前了,经常把几个小孙子孙女的名字搞混,就连我们几个姊妹的大小都会搞错。知道老妈错了,我们也是一笑了之,不跟她计较。
老妈的饺子馅做得是一绝。韭菜鸡蛋、猪肉莲菜,在老妈的手里,好像瞬间就变得香飘四溢,连最不喜欢吃面食的小侄女也忍不住吃个滚肚圆。
大年初一吃团圆饭是村里人的规矩,一般是不到别人家吃饭的。
早上吃饺子。一家大小十几口人围着两张桌子“抢”饺子吃!
因为有饺子里包的硬币,谁吃到新年准发大财,个个都为了抢个头彩,狼吞虎咽。老爸老妈在炉膛前一边下着饺子,一边乐呵呵地看着。
小外甥女“嘎嘣”吐出了第一个钱,高兴地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举着硬币大声欢呼:“啊,我中了头彩!我要存起来做个纪念!”引得其他孩子们眼馋,没有吃出来的都要急得哭了。
可每年,老妈总能从锅底捞出一枚钱来,说这是大家的,大家一起发财!
中午的饭是很丰盛的。每桌都摆上十几个菜,男的还要喝上两盅。弟弟拿出珍藏版的老酒,给老爸和几个弟兄倒上,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
我们嘱咐着老爸老妈要招呼好身体。老爸老妈也叮嘱我们工作不要太拼命,不要太熬夜,钱赚多赚少够花就好。
几杯老酒下肚,眼睛竟有点湿润。
世界很大,都想去转转。可转了一圈才发现,世界太大,根本就没个完。家虽小,却是你的整个世界。父母在,家就永远岿然不动。
晚上是娱乐时间。
简单地吃了点,就摆开了桌子,拿出扑克,选上几种大家都可以参与的“跑得快”或“夹锅子”玩法。八九个人围上一圈,放开地玩上几把。
时间晚了,女眷们就去休息了,我们弟兄几个又可以换种玩法,来几局“斗地主”或“炸金花”。往往,每天都熬到凌晨两三点。
弟兄们在一起,可以拍桌子瞪眼,也可以咋咋呼呼,也可以开怀大笑,完全无所顾忌。
因为,这里是家,是一个永远充满温情和爱的地方。在这里,你永远是孩子!
3/ 亲情,也是走出来的
亲戚是越走越近,朋友是越处越亲。
可细细想想,最亲的亲戚,最好的朋友,好多一年都见不上一面。
不记得从哪年开始,初二开始,兄弟几个都要一起去转亲戚拜年。七大姑八大姨,安排得满满的。
记得小时候,晚辈给长辈拜年,都还要跪着呢。现在的农村也很少讲究这些,见个面就算拜年了。
舅舅精神还算爽朗,整天大事小事忙得不亦乐乎。只是脾气比以前温和了许多,看着晚辈们一个个出落得人模人样,乐得合不拢嘴。
小姨最会疼人。每年初二,大大小小二三十口人总要去“滋扰”一番。
不大的两间房子,沙发上、土炕上、床上,都挤满了人。长辈们喝茶聊天,小辈们早已摆开了“龙门阵”——打麻将、斗地主,妇女们则在炉灶前忙碌着,准备中午的饭菜……
老妈对小姨说的话最为受用:“能来滋扰你,就是跟你亲的那点!”
那一天,大家吃了午饭又熬到了吃晚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第二天,还要去姑姑家。初六要陪媳妇回娘家。中间还得抽空跟朋友们聚聚,聊聊工作,聊聊生活,娱乐娱乐,喝上两盅,也就到了快要上班的时候了。
生活是把杀猪刀,把一个个发小、一个个同学,都褪得不是原来的模样。或为生活所困,显得过分地衰老;或油嘴滑舌,成了典型的“油腻男”;或春风得意,高谈阔论;或寡言少语,默默无闻……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期待着能聚上一聚。谁又知道,过了今年,来年还能否相见?这辈子还有几个来年呢?见了面,好像又放下一件包袱似的!
这就是年,按部就班、忙忙碌碌、稀里糊涂。
可这也正是年的魅力所在,它承载的不仅是一种传统,更是一种亲情、一种爱、一种期盼、一份独有的仪式感。
不管你是在乡下,还是城里,只要有家,只要心中有爱,年就是那份割舍不断的情怀,弥漫着独特的味道,让你陶醉其中,久久不愿离去。
哥过得不是年,而是那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