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师大南门外

躺在师大南门外的一间公寓里,窗外是一株高大的白杨树,墨绿茂盛的叶子刷啦啦响着,热风吹动着的,是叶片,更是时间。二十年前,我躺在师大西北楼427的床上,窗外也是一株高大的白杨,桌上一排深绿的啤酒瓶,和白杨的叶子一个颜色,世界杯激战正酣,每晚都看球喝酒,就这样迎来了毕业,也迎来了决赛。意大利赢得了世界杯,而我们走向了世界。每个人都成为世界上的一个点,在世界的一个角落活着。二十年后回到师大,只能在师大外安静地躺着,427再也进不去,那张靠窗的上铺,二十年间,送走了多少个世界的孩子。



国军是我们宿舍走的最远的人,在蒙特利尔任教的他两个月前告诉我们暑假要回国,约了在北京聚会。毕业后,宿舍八人我唯独没有见过他,这次相聚,也是完成一个心愿。

伴着绚烂晚霞起飞,俯瞰万家灯火降落,深圳到北京,换个地方吃宵夜。

从大兴机场奔赴烤串店的路上,网约车师傅和我述说自己失败的人生。家里是甘肃农村的,小时候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是家里唯一男孩,举全家之力让他读了高中去新疆当兵。在伊犁的连队里,他尽力表现自己,力争做到最优秀,但是还是没能留下来,因为没有背景。退伍后,在乌鲁木齐学习汽车美容,和老乡合伙开汽车美容店,把自己退伍的钱都投进去,干了一年店黄了,开始四处辗转的打工生活。最近一份工作是在天津和人合作做装修,酒店公寓装修好了,老板迟迟不结算,加上垫付的材料费,这下子又赔了三十万,只得到北京开网约车过渡一下。租了一个月的车,每天的租金是180元,起早贪黑一个月,也没赚到什么钱,父母和两孩子跟自己住在大兴的一个小出租屋里,一个月1500租金从月头拖到现在也没给房东。

“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失败,父母原先在老家给自己带孩子,父亲一次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脑淤血,在老家没看好,还越来越严重,只好去了兰州,ICU里住了二十多天,花去十多万,媳妇跑了,留下两个孩子。四个姐姐都嫁人了,而我只能拖着父母和孩子一起出来,老人只能管孩子吃喝,管不了读书,两个孩子读书成绩都很差,整天被老师投诉,我出来开车,都是用另一个号。”

北京的夜深了,我靠在后排不语,师傅也不说了,默默流泪,我从包里取出纸巾递过去,他长叹一口气,“我不该说这些,不该说这些。”

成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庆幸自己当年读了书,对师傅的遭遇,深深共情,在打车平台给了些资助。

一个悲伤的故事飞驰而去,一个闯荡的故事即将开始。走到烤串店门口,一眼看到国军,还是当面的模样,隔着窗,敲击着玻璃,脸上都是挤在一团的惊喜。


志彬、诗人、我和国军,又坐在了一张桌上,倒上满杯的啤酒,喝出熟悉的味道。

“我在美国一两年就搬一次家,开始自己搬,后来请搬家公司。女儿跟着我们换了好几个学校。开始我俩在不同学校工作,每个周末我都开车去妻子的城市,那辆本田雅阁我开了有十几万公里。在美国开车我非常放松,回国内我不敢开车,感觉到处都是人。疫情那会,我没工作,妻子在佛罗里达,我就跑到那去,每天去海边钓鱼。天天都能钓到小黄鱼,我只会蒸着吃,很鲜美。后来我们找到一所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大学能接纳我俩,就再次举家搬到加拿大。我们在蒙特利尔买了一幢有一百二十多年房龄的老房子,冬天用来取暖的锅炉都有超过七十年的历史。蒙特利尔和长春纬度相当,冬天很冷,我买了一辆斯巴鲁的四驱越野车,冬天也可以送孩子上学。蒙特利尔是法语区,我现在又开始学法语,日常交流已经没问题了。女儿跟着我们长大,中文说的很好,英语也完全没问题,现在总算是安定在一个地方了。”

国军说话的语气一点没变,头型也还是圆平头,鬓角有星星点点的白发,我们的头发都有点白了,同步地老去。

国军是我们宿舍唯一的博士,还是耶鲁的博士,他总是那样淳朴而执着,做着自己喜欢的研究。

从今天喝到了明天,倒在公寓大床上。师大南门外,一夜安眠。

清晨,我第一个醒来,沿着学院南路走了一圈,对照现实,努力回忆,想搞清二十年间有哪些变化。结果发现是徒劳的,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时间每天都在向前,过去的就过去了,回忆如残梦,如露珠,如水月,美好易逝,难以成为握在手心里的东西。

叫醒国军和诗人,闯入师大校园,就像一枚新生,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西北楼前的三一八纪念碑挺立着,基座上刻着“碧血丹心”四个大字,刘和珍的名字因一篇《纪念刘和珍君》而广为人知。立德、立功、立言是为三不朽,鲁迅先生做到了,他的文字,也让刘和珍这个名字留在了一代代人心中。

鲁迅、刘和珍和我们,都是师大园子里的过客。

暑期,又一届毕业生离开了校园,学生也大多放假回家了,校园里空空荡荡的,灰喜鹊成了校园的主人。

这是属于师大的鸟,属于北京的鸟,在深圳,我很少发现它的身影,直到有一次,我在一所学校发现灰喜鹊,莫名的亲切与感动。

浅蓝的羽毛与灰色的腹部,这是灰喜鹊;黑色的羽毛与白色的腹部,这是黑喜鹊。黑喜鹊的体型稍微大一些,它们在师大里无忧无虑地飞,无忧无虑地跳,我凑的很近,他们也不惧怕。

三个人走在校园里,辨析这眼前这地方原来是怎样,原来的这里有什么回忆。

乐趣食堂前的枣树依然在,还结了青涩的枣子,而乐群食堂却不在了;科文厅斜对面的情人谷和情人坡还在,而科文厅却不在了;图书馆旧馆门口的两株巨大的法国梧桐还在,而低矮的旧馆变成了高耸的新馆,可惜我们进不去了。

老图书馆的四五层变成了文学院的办公室,这里能进,我们转到五楼,发现一大排铁柜子,每个柜子上贴着老师的名字,我们看过去,看过去,顺着名字回忆着故人,有的先生早已离开师大,而有的先生则离开人世了。

这些柜子冰冰冷冷的,里面或许还躺着猴年马月的信件,但可能永远不会再被打开。



转到楼下,居然遇到了过常宝老师,他是我们读书时非常喜欢的一位老师。记得他给我们讲古代文学时,讲到自己在中学任教的岁月,说那个时候很迷茫,不知道做些什么,想找点灵感,就打麻将,打着打着,灵感就来了,动力就有了,后来又回到师大读书教书。

这真是一段神奇的经历,他讲的时候绘声绘色,全场爆笑,我至今还记得。

夏天,师大里的花开了许多,粉色的木槿花淡雅,橙色的吊钟花别致,金灿灿的波斯菊热烈,我读书时,师大里就有这些花。

师大里的一排排杨树、银杏树、桦树不知道多少年岁了,我喜欢在树下漫游,像读书时那样,好像我还年轻着。

清晨到正午,师大走了一遍,志彬带着我们去怀柔和山哥与大伟汇合。

怀柔,在北京的北面,算是北京城外的农村,一块美丽的绿色大地毯。

在一个房车营地,我们相聚了,六个人坐在遮阳棚里,光着膀子喝冰啤酒吃烤串。

坦诚相见,简单又直白的快乐。

一杯复一杯,一串接一串,一段回忆连着一段回忆,二十年攒着的话像啤酒的泡沫,绵密丰醇。

从午后到傍晚,太阳下去了,晚风一吹,棚子里凉快起来,六个人起身,到一处民宿继续聊。

六人,四张床,还有上下铺,躺着聊天又找回宿舍当年夜谈的感觉。

“过去宿舍没空调夏天我们是怎么过去的?”

“那个年代没这么热。”

“也有很热的时候,记得大家半夜去水房冲个凉水澡回来继续睡。”

“诗人有一次半夜洗澡回来一身湿漉漉的,没戴眼镜走到隔壁宿舍去了,夏天宿舍都开着门,诗人一股脑躺在别人身上,尖叫声响彻西北楼。”

一屋子人都笑了,民宿里的冷气很足,笑声也冷静许多,不如年轻时炽热了。

聊到半夜,窗帘也没拉,四点半天就蒙蒙亮了,又睡了一觉,六点天就完全亮了,大家睡着,我出门散步去。

村里,一只小狸猫朝我冲过来,见我举起手机想拍它,怯生生躲到角落里,它也知道我是外面来的。

出了村,一条小河蜿蜒而去,水清且急,咕嘟咕嘟的流水声是清早动人的乐音。

河岸是一株株柳树和高高低低的艾草,一边走,一边深度呼吸,鼻腔间充斥着艾草的香气。

路旁的杨树笔直地立着,树上的蝉玩命似的叫,宣告这是属于它们的季节。


翅膀蓝盈盈的蜻蜓飞舞在草丛间,好久没看过这样的蜻蜓了,小时候,母亲告诉过我,这是“小姐蜻蜓”,童年的我一下记住了这个名字,因为妖娆且贴切。

村里的几个老人结伴出来赶集,四条狗也不牵绳子,撒欢地跑,村里的狗,狗生幸福。

北方农村的夏天太美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只有置身于田园中,才能理解田园诗的境界;

只有体味过田园里的味道,才能理解自然本味乃是人间至味。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民宿院子里的一颗李子树挂满了熟透的淡紫色李子,走过去,麻雀噗嗤噗嗤飞散开去,轻轻拧下两枚李子,清水一冲,吃在嘴里酸酸甜甜伴着一点点苦涩味,这种简单而复杂的味道,只有田间地头才能享受,怪不得抖音里这么多田园美食家的视频都有几万的点赞,人类的心底总藏着一块原始的田园,这是人的来处。


回到民宿,一碗赤小豆粥,一碟脆口咸菜,一个白水煮蛋,一根自家炸的油条,属于农家的一顿早餐。

聚散有时,六个人相处不到二十四小时,又要分开了。国军回老家河北承德,大伟回沈阳继续上班,志彬带着我和诗人回北京城里,又要天各一方。

又回到师大南门,又住进南门外的公寓里,又一次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杨树。

中午,志彬请我和诗人吃了驴肉火烧,这东西好吃,属于燕赵大地的味道。

吃完诗人要回杭州,志彬回家陪妻子,我继续躺在师大南门外,一个午觉睡到下午四点多,开打窗帘,阳光还是那样刺眼。

还是再回师大走走,把昨天走过没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带上双反相机,把一些地方永久地留在底片上。

从南门进,走到北门,教工食堂和家属院连同原来的校医院一起被围起来了,只有生活在里面的人才能进去。

通往北太平庄的北门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记得读书那会,北门外有家小湘菜馆味道很好。

化学楼、生物楼、资环楼还在,结实刻板的苏式建筑有顽强的生命力。

想拍一张化学楼的正面照,等了很久,才有一位女生撑着太阳伞出来,赶紧按下快门,有人的建筑才是活的。

暑期,师大里有多处施工点,教八被围起来了,这里也叫数学楼,以前经常去里面自习。

师大园子就那么大面积,二十年,基本被建筑填满了,余下的每一条路,每一颗树,每一块碑,甚至每一只野猫,都弥足珍贵。

出了东门,站在天桥上再看一眼师大,下次再会不知几时,东门对面的好伦哥早已不在,毕业那会,不知道在其中吃了多少次自助。


从铁狮子坟走到小西天,师大周边的地名被学生们调侃“阴气十足”。

晚上,约了天翔吃饭,在师大南门见,十一年过去,他已是首都医科大学的博士了。

见面,还是当面的模样,天翔微笑着看着我,他当年也是这样爱笑。

“老师,这是我第一来北师大,我还记得读书时你和我说,大学最惬意的时光就是傍晚洗完澡,坐在澡堂外的椅子上吃着冰棍,看洗完澡从澡堂里出来的女生。”

天翔一说,我俩都哈哈大笑。

“老师,我请你吃涮肉吧,去一家4.9评分的。距离一公里多,我们打车去。”

“一起走路去,还可以一路聊天。”

于是我们沿着德胜门外大街,晃荡过去。

“老师,要进步还是得来北京,我在安贞做了两年住院医生,感觉进步很快。现在有广东的患者来找我看病,我一看治疗方案,简直太菜了。安贞的手术量是北京最大的,心内心外的科研能力也是北京前二。我们都是直接学国外最新的治疗手段,国内则是学我们。在安贞做住院医生,感觉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我刚发了一篇sci,还受邀去葡萄牙参加一个学术论坛并发言,今天又见到老师,真是三喜临门。”

天翔太能说了,在他面前,我好像是学生,而他才是老师。到了涮肉店,铜锅支起来,麻酱端上来,天翔又开始说了。

“我在广东读本科的时候就一心想考北京学校的研究生,看网上说北京这边都重视雅思成绩,我就把雅思考了。考研那年正赶上疫情爆发,北京学校要求先到北京隔离才能参加考试。我早早就来了,一边隔离一边备考。正因为这样,那一年考研更公平一些,我就考上了。到了北京读研究生后,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小视频,说什么是权力?权力就是生杀予夺。我想我作为医生,就是给病人生的权利,我自己也是一个有权力的人。所以我太想学到先进的治疗方法,太想进步了。很多教授也很关照我,提携我。有个教授和我说,人生进步就是那么几年要好好努力。我真是一步一步往前赶,前段考过了主治医生,明年博士毕业,再过两年我就可以评副主任医师了。好多人和我交流后,都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积极向上的人。老师我觉得你也是,你当年上课给我印象太深了,像脱口秀一样,特别有趣,我初三一年进步很大,中考语文考了A,同学们都叫你猫哥,我要叫你老师,是你改变了我的语文。我四月份去了新加坡交流,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我还到新加坡国立大学打了一场篮球,我和门卫说我是即将入学的学生,我的样子年轻吧,老师?”

天翔的话又一次让我莞尔,又一次让我思索:有这样的学生,是为人师的幸运,;这样的学生来到北京,足以见得北京这个城市的底蕴。

一顿涮肉,一次见面,祝福天翔未来更好,一定会的,他这么想进步,而且才二十八,青春的力量无比强大。

走回师大南门,躺在床上,天黑透了,窗外白杨树的叶子还在摇曳着,夏夜的风让它也觉得畅快。

一觉醒来八点多了,太阳明晃晃的,自助早餐有炸酱面,来上一碗,在北京吃这个感觉是不太一样。

早上奔来找我,他是我高三的同桌,大学在北师隔壁的北邮读的,四年里我们常见面。

北邮也变了,南门这块家属院被隔离了出来,校门也需要刷脸才能进,大学是否应该开放成为大家经常讨论的一个话题,对于真想进去看看人,被拦在门外,确实挺遗憾的。

和奔一路走一路聊,他说自己二十年没回这里了,感觉什么都变了。走回北邮的小南门,他记得对面是一个小市场。我也记得,奔曾经请我在这吃过美味的烤排骨。奔说这里有家烤鸡翅更好吃,还可以选变态辣,读书那会,真的什么都想尝试,敢尝试。

中午,我们在眉州东坡吃饭,这还是一家熊猫主题餐厅,服务员看我俩有点孤单,在我俩旁边各放了一只熊猫玩偶,过了不惑之年,我俩都发福了,确实像两只排排坐的熊猫。


奔的话不多,但我们能一直聊下去,还是用柳州话聊的,我问他在北京没人和他说柳州话吧,他点点头。

“女儿就读普通学校,课外就上了钢琴和攀岩,她自己喜欢,攀岩还是有用的,她现在三年级就可以拉引体向上。我不想她卷成绩,不拖后腿就行。她在北京的起点就已经是很多来北京闯荡的年轻人的终点了。”

“我不上班,老婆也不上班。我们也不怎么做饭,偶尔心血来潮我给女儿做饭吃。我住的附近很多写字楼,吃的也很丰富,点外卖可以一个月都不重样,所以点外卖对我们来说是常态。”

“平常经常出去钓鱼,开着小电动。我换了四辆小电动了,从本田到九号再到小牛,现在小牛NXT我很满意,换了72/100的大锂电,可以跑两百多公里,可以去到很远钓鱼了。天气凉爽骑出去,在北京郊外找条小河,有时运气好,能上几条鱼,回来煮汤喝不错。我在平谷还租了个院子,就是暑期去住住,北京乡下凉快,虽然点不了外卖,但是村里也有超市,白天有小市场,肉菜都可以买到。我喜欢住在院子里,宽敞,可以种菜。父母也过来住,我老爸还自己酿酒,白酒,我尝了不错。”

“我现在这个房子不想住了,房价下跌,也陪了一些钱,前几年我一千多万买的,还是全款,我真傻。现在到了冬天楼上就渗水,天花板湿漉漉的,我找住户他也不搭理我。我把他起诉了,对了,明天开庭。”

“你请了律师?”

“不用,我用Deepseek查怎么提起民事诉讼,不难,只是周期比较长,在北京打官司很慢。现在我经常用人工智能学点东西,我经常开着电脑让人工智能自己学习,不过夏天不行,电脑发热严重。我还在书房装了几台3D打印机,家里的一些小东西我都是自己打印。”

奔就是这样,讲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滔滔不绝,他就是技术达人,智慧而内敛,靠着互联网的红利,在北京自由地生活着。

我们虽然多年未见,但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还挺多,聊了半天还意犹未尽。

聚散匆匆,下午飞回深圳,只能和奔道别,羡慕他的生活,有机会去他的小院看看。

回到公寓,倒在床上,开着窗,任阳光透过杨树叶的缝隙照在雪白的被罩上。

北京,北师,故人,故事。

躺在师大南门外,看着窗外。过去的二十年,化作杨树的年轮与鬓角的白发,温柔而惨烈。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社区内容提示】社区部分内容疑似由AI辅助生成,浏览时请结合常识与多方信息审慎甄别。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