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个早晨,与往常一样,带着察看的目的去了班级。
做班主任,就要像克格勃,时刻监视着那些其实我也希望他们能自由地舒展心灵的学生们。
教室门口,班长的面影一闪即逝。是在反监视?
他们在捣什么鬼?
我的斗志立刻高昂,推门进屋。
班长一声“起立”,全班同学齐刷刷站了起来。又一声“开始”,我并不太熟悉的旋律便在教室里响起: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这之前一天,我刚刚从省里参加青年语文教师课堂教学大奖赛回来。
我捧回了大赛特设的唯一的特等奖。
我自己去参赛时就信心满怀,得了奖也没太当回事。
可是,他们,我的二十几名学生,那二十几颗年轻的心,却在为他们的班主任骄傲,此刻,他们正用他们认为最恰当的一种方式,向我传递着这世上最纯洁的一种感情。
曾被听我课的老教师们评价为讲起课来“滔滔不绝”的我,此刻语塞。我将头转向窗子,阳光正暖暖地撒进来。
我的心,也被晒暖了。
我用双手捂住了脸,也捂住了眼睛……
从那一刻开始,对一般的流行歌曲都不轻易喜欢的我,喜欢上了这首歌。
落寞失意时,或情绪低落时,那或细嫩或粗犷或甜美或沙哑的声音汇成的旋律时常会在我的耳边响起: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成功……”
02.
耳朵严重发炎,需要每天去医院上药、做理疗。
一日,去给耳朵换药,等公共汽车时,看见一位大概年逾七旬的老太太挪着碎步走过来,心里忽然莫名地惊悚——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老态龙钟?
情绪莫名低落,心里跟自己嘀咕:时光的魔手,谁也抗拒不了。
从医院回来,公共汽车上,移动视频正播放MTV《挥着翅膀的女孩儿》。坐在司机身后座位上的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儿,仰头盯着电视,张着小嘴,认认真真地跟着容祖儿一起唱:“……生命已经打开,我要那种精彩。”
我忍不住笑,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生命如花骨朵,刚露出尖尖角,竟然已“要那种精彩”了!
不由得自问:我呢?四十多岁的女人,尽管并没特别受到上帝的宠爱,但就生命个体而言,毕竟,色彩已泼洒到极浓艳,乐章已演奏到极华彩,花朵已绽放到极绚烂,还有多少“储蓄”可供挥霍?
从今而后,要怎样珍惜时光的一点一滴,才能尽量多地享受生命的美好呢?
只希望自己能,爱惜自己,不断汲取新知识,加强自身修养,提升内在素质,尽量优雅地,偕时光一同老去。
“……生命已经打开,我要那种精彩。”
03.
“沉默加速度,是我的脚步。奔跑在视线里的路。我不要祝福,不理会孤独,奔向最远处。眼光若能坚定一些,不会在乎那一切,不值得爱就拒绝就将他忽略。前面的路就算重叠,那也是我要的世界。我不会笑得轻蔑,不随便对谁说感谢!”
唱着这首歌的瞿颖,脸上绽放的是轻松灿烂的笑容。
同一首歌走进温州大型演唱会上,瞿颖新妆登场,依然年轻,依然漂亮。唱出“不值得爱就拒绝就将他忽略”时,眼神清澄决绝。
当年,李亚鹏背叛瞿颖与周迅恋爱时,瞿颖去李与周同在的剧组探班。那天,周迅没有参与到瞿与李的谈话中去,而是静静地坐在院中的一条长椅上,看着瞿颖默默地从房中走出,从她身边走过,离开。
当时,周迅心中是否会紧张?一般的女孩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情敌。
但是,瞿颖没有失态。
当时看到这个报道,我就对这个高高大大的女孩子心生佩服。她不仅个子高,姿态也高,心气更高!
属于自己的推也推不掉。不属于自己的夺也夺不来。
既然那个男人已不值得自己爱,那么,即使没有机会由自己来拒绝,起码,可以将他忽略。
这是女人最起码的尊严。
李亚鹏最终选择了王菲。然后,又离婚。
周迅在某个颁奖典礼上口口声声“感谢我的爱人李大齐”,一副恨嫁的模样。最终,依然分手。
这一切,都不能影响到瞿颖的情绪了。
坚强的女人,自重,也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我不要祝福,不理会孤独,奔向最远处。”
“我不会笑得轻蔑,不随便对谁说感谢!”
听着这首歌,看着瞿颖那张纯净的笑脸时,所有懂得自尊自重的女人,都应该为她高兴。
04.
瑜伽馆特邀了资深瑜伽导师唐一杰,给大家讲授关于调理脊椎养生保健的知识。
看上去很年轻的唐老师白褂蓝裤,气定神闲地步入教室。盘腿坐定之后,他带领大家闭目调息,又共同唱颂三遍“欧姆”。
之后,大家安静下来,只有唐老师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教室回荡,他在唱颂一首梵文歌,歌词我听不懂。我们依然闭目打坐合什静听。
忽然,我感觉到,那些我听不懂的单词不只钻进了我的耳朵,还钻进了我的身体。
某一些音节响起时,我的腿从膝盖往上有种电流流过的感觉,另一些音节响起时,我的手臂有了这种感觉,还有的音节让我的手指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唐老师好像重复其中几句了,让我身体每个部位产生电流感的音节重复唱响时,我身体的相同部位竟然又产生了同样的感觉!电流感不是特别强烈,但那种痒痒酥酥的感觉挺明显,仿佛有极细小的东西从血管或神经里极快速地流过。
唐老师简略地讲了一些基本的瑜伽养生保健知识后,开始与学员互动。学员们纷纷提问。我坐在老师斜对面,认真地听。
在群体活动中逐渐淡了出头露面的热情,只想安静沉稳地听。
老师讲的很多经络知识,我都曾在一些中医养生保健书里读过;老师讲到的调息以及在锻炼过程中觉知自己,与我刚读完的一行禅师的《正念的奇迹》中的一些观点不谋而合;别的学员提出的问题,有一些正是我在练习瑜伽过程中遇到的,我就听老师的讲解好了。
很奇怪的,这阶段神经有些衰弱注意力难以集中的我,竟然在听唐老师讲解这些似曾相识的熟知识的过程中基本保持了专注。是唐老师平和浑厚的声音吸引人,还是大师身上有一种能量场能罩住我脆弱的神经呢?
学员提问接近尾声,我问坐在我身旁的美女教练:唐老师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美女教练只知道是梵文歌,具体内容说不清楚。她鼓动我向唐老师提问。
我便问了。
唐老师说那不是歌,是瑜伽课开始前老师们经常唱颂的一段梵文。
不是歌是什么呢?分明有婉转动听的旋律的。
唐老师简单地解说了“歌词”内容,大意是阐释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的,似乎还有天人合一的喻示。
我跟老师讲了我的感受:“我的身体对这歌有感应——不同的音节让我身体的不同部位产生了电流感。”讲述这感受时,我以为别的学员跟我一样呢。可是,学员们却惊奇地笑叹起来。看来这不是普遍现象。
我问老师,如果想买这音乐的光盘,名字应该是什么;如果想在网上搜,关键词应该是什么。
唐老师略一沉吟,说:“我发给你吧。一会儿你把邮箱留给我。”
看来,这梵文歌没有中文译文。
下课后,在更衣室,一位年轻的学员还感叹呢:“太神奇了!听唐老师唱时,我只是感觉真舒服,却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我跟美女教练切磋,她说一般人都没有这感觉,我能这样,说明我对灵性的东西感觉灵敏。
我向美女教练道谢:“如果不是你一再打电话督促我,我今天不可能有缘听唐老师这节课。”
美女教练双手合什向我躬身唱颂了一句梵文。
我双手合什亦躬身,当然,只会说“谢谢”。
其实,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如果没有美女教练一再打电话督促,我可能就错过了与这首梵文唱颂曲的邂逅之缘。
忙碌如我,以后可能再无缘上唐老师的课。忙碌如唐老师,几日之后可能就会忘记曾遇到我这样一位对他的歌声有如此奇妙感觉的学员。但是,这首我听不懂内容的歌,却会从此深入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一辈子走不出我的记忆。
冥冥之中,一切的因缘,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