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是一束光

人生总是冷不丁与遗憾打个照面。

“中华名师工程”的首位名师于永正有个很深的感慨,他致力于钻研教育教学,刚刚才摸索出该怎样教语文的时候,却已到退休之年。身怀绝技,却戛然而失表演的舞台,这是于老师人生最大的遗憾。

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

不少篮球爱好者,年轻的时候,跑起来像闪电,蹦起来起来像跳蚤,但是命中率却不行,常常是在三大步上篮时,只听“砰”的一声,篮球砸在篮板上反弹多远。一直打到三四十岁甚至五十岁,千投万掷出手感,终于经常能“唰——”的一声篮球空心入网,无奈衰老已至,空自摇头叹息。

股票市场上,撕心憾事更是数不胜数。股市是凶险之地,绝大部分人一头栽进去,富翁变贫民,贫民输得只剩底裤。十人炒股,赚者一,平者二,亏者七。实际上,能不亏的人是大海捞针。有总结说,炒股六年是股市“小学毕业”,九年是“初中”,十二年是“高中”,十五年以上是“大学毕业”。要想赚钱,起码得“高中毕业”。可是,当你亏损了十年,终于悟出股市的道理,却发现本钱亏损到了极致,要反败为胜,举步维艰,如同悟了兵法的光杆司令。

终于知道要认真读书时,却已开始谢顶,应了“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明白了要珍惜友谊,可是得罪了的过往的友人却已敬而远之。悟出了心灵的宁静最可贵,可是曾经的糊涂所造成的局面,竟让人“树欲静而风不止”;家境终于富足,却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

都知道治病不如防病,“独怆然而涕下”不如及时闻鸡起舞。可是,当遗憾木已成舟,难道空留眼泪就行了吗?

眼泪无法洗去痛苦,如何面对遗憾,不能不让人深思。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否则,遗憾循环往复,人生岂可全用遗憾填色?

有的遗憾,只需要调节心态。比如,作为篮球爱好者,球技的高超虽然是每个人的渴求,但是,毕竟以健身为主。那么,高超的球技成了“马后炮”,遗憾就让它遗憾,只要能有益于健康,这遗憾其实也是一种快乐。

但是,绝大部分的遗憾,需要我们慎重反思,及时采取恰当的弥补措施。不能亡羊补牢,定然会落得个羊子尽失的结局。

于永正老师怎么对待自己的遗憾呢?他把教育教学写成书,其教育文集包括《于永正:忆师友、谈人生》《我怎样教语文》《做一个学生喜欢的老师》《给初为人师的女儿20条贴心的建议》《于永正课堂教学实录》等。“人生留痕”,给无数语文教师留下了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遗憾变成了流传后世的教育论著,是遗憾的典范性的凤凰涅槃。

失败型的遗憾,也是不能自暴自弃的。在任何时候,任何改正都是一种进步。

譬如炒股,只要真能顺应股市规律,低进高出,不为小利所动而频繁换股,具有等得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决心,终有成功的那天的。即使是银须飘飘,只要不失三千越甲可吞吴之心,机会总是有的。

年轻时读书太少,也没有必要捶胸顿足地悔恨。老来读书,心更容易静下来,虽然不具功利之用,但是作为修身养性,非但不晚,相反正是时候。如果中年而不读书,到了落红“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季节,恐怕才真会悔之晚矣。

珍惜现在,珍惜寥寥无几的友人,珍惜还在世的老人,才是积极的做法。

不过,我们是否应该反思自己所看重的追求呢?

如果能把本易长久的目标作为追求,或许这种遗憾会变得不一样。比如,爱好书法、养花种草之类,可以坚持一辈子的,那应该是越老越有成就,少有遗憾吧。

著名的笛子演奏大师陆春龄先生,享年98岁,一曲《扬鞭催马运粮忙》让他誉满大江南北,其技艺经过几十年的锤炼,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九十多岁的时候,还登台吹奏,玉笛暗飞声,尽起故园情。吹笛子比打球来得久长——总不可能九十多岁还去参加篮球比赛。

著名导演谢晋曾说,他要是能死在拍电影的时候,人生就完美了,因为倒在心爱的事业上,可谓“死得其所”。后来天从人愿,他可以说是没有这方面的遗憾的。谢晋活了86岁,电影是伴其终生的。即使活得更高寿,也不至于有经验无用武之地的遗憾。

当然,由于我们的心性不一样,条件不一样,观念不一样,遗憾及对待遗憾的态度和方法都是“远近高低各不同”的。

或许,遗憾也是一种美,少了遗憾的生活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遗憾带给我们的思考,却是不容忽视的吧。

当从遗憾中有所悟有所得有所改变的时候,我们会觉得,遗憾其实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束天光,一束照亮心灵的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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