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的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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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第一场雪措不及防地突然来访。清晨醒来,窗棂上、屋檐上,高高的法国梧桐的枝桠里,低低的草坪灌木间都已披挂上了亮晶晶的雪袍。

那飞舞的精灵显然没有顾忌到忙碌了一整夜的疲惫,依旧丝毫不敢怠慢似的认真舞蹈着。一不小心跌落在梧桐那虬劲枝干的发梢,变成透明的惆怅,轻轻地随风滑落。

我想,对于生长在南京的梧桐来说,这应该算是一个最让他们提心吊胆的冬天了。呼啸而过的北风,不请自来的尘霾,忽如其来的降雨,还有那些甩也甩不掉的白色睫毛,都足以让他们在凛冽的夜里想起就瑟瑟发抖一阵。

在扑面的风雪中震颤的不止南京的梧桐,还有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稀稀落落杵在路边的单薄身影。虽说杨树、桦树、柳树听起来就更耐得住风霜,可处在东三省地震多发地带的他们明显透露着力不从心。

2013年起,来自家乡又地震的消息每年都要传来那么一两次,电话里妈妈总是笑着说,都睡着了,哪有什么地震?可是在挂断电话的瞬间,我总能听到她深深的叹息。

作为一个石油大市,那些围绕着村庄大大小小的钻井每时每刻都在向大地攫取着深黑色的“黄金”,日夜不休,甚至连除夕的夜晚都不曾停止过。

路边、防护林里树木被砍伐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重新栽种的树苗却越来越矮小,越来越瘦弱。让那未经过接天连叶的绿荫淘洗过的阳光肆意地挥洒在初生的禾苗上。于是,旱灾接踵而至。

读过许多关于振兴东北的新闻以及各种研究机构提出的或大胆新奇或传统保守所谓“最好的出路”。可总觉得他们在隔鞋搔痒,引用着来自异国他乡诸多城市发展的各种例证,谈着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与观点。

今天的东北,就像此时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梧桐。在饱尝屈辱、集万千宠爱后,面对猝不及防的时代暴雪手足无措。

该如何避免更尴尬的局面,如何只雪未染地全身而退?没什么比看得透彻,却定居已成,还让人疲惫。就像那雪花总会不经意地钻进树身的小洞,让你在冰冷的拒绝后无奈接受它的存在。

幸好,刚刚踏破冰点的温度根本无法取悦才冻丢了漂亮绿衣的大地,以至于那些拥簇的雪花还未等到兴致勃勃拿着铲子与胡萝卜的孩童的脚步就形色匆匆地融化开了。

记得两年前回家,马路边一字停靠着很多印着某企业LOGO的货车,这在除了国企,没有一家知名私企的边陲小城颇为不寻常。问过弟弟才得知,某村的兄弟俩承包了几千亩土地,种植用来调制烧酒的高粱,在自己创建的加工厂拣选包装后,销往朝鲜与韩国。

或许对于东北来说,最好的出路仍旧是在热爱与深耕这片土地的东北人手里。就像窗外的梧桐,只有他自己知道该如何抵御风霜,又该何时抽吐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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