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7日  星期一    晴

这几天高考成绩出来了，我女儿就读的中央民大附属中学2020年高考再传捷报，700分以上4人，位列北京所有中学第五，本科上线99%，一本上线78%，民附用成绩和实力说话。希望明年女儿高考的时候，孩子们也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高考。我是1995年参加高考的，当年我所就读的恩施市第一中学还挺不错的，与州一中的差距还没有现在这么巨大。我们班长陈英勇同学家庭非常困难，他的父亲是乡下的教书匠，却供3个儿子读大学，只有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做卖炭翁，挣钱供娃儿读书。校长见陈英勇同学有一顿没一顿的，营养跟不上，就常常偷偷塞给他食堂的饭菜票，他也非常争气，学习成绩非常好，常常考全年级第一，高考时考入北京大学。

他就坐在我的前面，我们还常常辩论，有一次我们为一个观点“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辩论得非常激烈，至今都还记得自己与他争论得面红脖子粗的。坐在这么优秀的同学后面是有压力的。记得有一次高考前数学摸底考试，他毫无疑问地考了第一名，而我居然莫名其妙地考了第二名，老师和同学地眼神里都含着怀疑，甚至班主任老师还找我谈话，含沙射影我在抄袭，实际上，我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于是，我就有些消沉了，因为不论自己怎么努力，自己地成绩在老师眼里都只是中等而已，不可能冒尖的。

不过，当时我们都认为自己有希望去武汉这样的大城市读书、学习和生活，最差也能上个本地地普通大学，无需太过紧张的。而高考的那天下着雨，清晨我从家里走到学校，这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那天早晨路过清江桥头时我遇见了这一生中最可怕的事情，只见一个武疯子发狂一般拿着菜刀砍路人，一个女人被他砍得头破血流的，我吓得赶紧跑了，到达学校的时候，心都还扑腾扑腾地狂跳不止，这场惊吓直接导致我的第一场考试基本泡汤，完全没有发挥好。

高考就在这样悲催的惊吓中开始了，又在失眠的困惑中结束了，最终我只是上了大专分数线。由于当年高考录取率很低，所以能考上大学，在老师、同学、街坊四邻眼中，那可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我们这条老街上那么多孩子，当年就只有我一个人考上了大学，就和头上戴了一个光环一样光芒四射。然而，我们班许多同学考到了武汉读大学，那时非常羡慕，因为他们可以远离祖祖辈辈生活的大山和黄土地，有机会出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和世界，而我和另外一些同学却只能在本地的大学里接受教育，还真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高考成绩不乍地，可供选择的学校实在太少。所幸我们那时是在成绩下来后填志愿的，只不过我们对大学都不太了解，不知道怎么选择适合自己的学校和专业，我第二志愿填的恩施医专，当年填这个志愿的人太少了，因此，不论是第一志愿还是第二志愿都被录取了。仅仅学了三年就出大学校门当医生了。记得第一年学的基础医学：解剖、生理、病理等，第二年学的是内、外、妇、儿等临床各科知识，第三年便是在医院实习。

经过这短短三年的强化培训，我就被分配到乡下工作，那一年我们本地所有的毕业生都被“一刀切”分配到乡下，我在乡下独立工作了七年，当主任五年。无数次冒着风雨到大山里去接诊病人；无数次抢救新生儿时直接口对口人工呼吸，新生儿的嘴上、脸上全都是产妇的羊水和血，这些粘糊糊的东西全都转移到我的嘴上；无数次地在产床前接生，在手术台前做手术。遇到下级医生处理不下来的问题，我得第一时间冲到病房或者手术室去；遇到家属来医院闹事的时候，我也要立马站出来顶住。

那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白天黑夜地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至今想来都只有一个“累”字来形容。过了工作上的七年之痒，我终于从乡下调到城里工作了，在市医院的妇产科也是忙得不亦乐乎。那时候，妇科和产科还没有分开的，在我班上总是很火爆，不是生娃儿的就是妇科急诊手术的，一个白班或者夜班都要做几台剖宫产或者宫外孕等急诊手术，还要收治新病人，那时候，我整天不是在做手术就是在写病历，还记得那一个个难眠之夜，我做完手术，在医生办公室写病历，看着漆黑的夜空慢慢出现一丝光亮，一夜一夜就在辛勤的工作中过去了。

不过，那时特别喜欢做手术，甚至有些狂热，连做梦都在做手术，因此，也并未觉得太辛苦。又经过了7年，通过考试调入民大医院产科，遇到了那么多患妊娠合并症、并发症的危急重症孕产妇，经历了一次次的煎熬和磨练，在产科这个大熔炉里终于百炼成钢。再后来就是通过全州的公开选拔考入了如今这个州妇保院，走上了管理岗位，终于不再熬更守夜，没以前那么辛苦了。

七年前，当我调入州妇保院后，空闲的时候相对于以前在综合医院一线工作时的日子就多了些。我们保健院就在大街上，有时没事的时候，我就站在窗口，呆呆地看着外面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和车辆，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凉，经过这么多年地奋斗，自己的将来只会一辈子看着这条大街，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空白和苍凉，于是，重新拿起了高中时代喜欢写写画画的那支笔，每天都记下生活、工作的点点滴滴，让自己的生命重新有了些许颜色。

曾经，当我工作太忙太苦太累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年我高考的时候能够考好一点，如果我复读一年，如果我不是随意填个第二志愿，那么我也就不会学医，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不过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自己走过的路就是最好的道路。正因为高考失利，这些年来我除了繁忙的工作，还不断提升学历，从大专到本科到研究生都是工作以后继续完成的，同时把握机会，不断在全国各地学习，从武汉到佛山，再到杭州、北京等，除了学习医学知识，也让我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各地的习俗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

如今回想一下，高考、大学给了我什么？给了我高远的眼界、做事情的气魄、开阔的心胸，让我在各种苦难面前都能泰然自若，还有接受新生事物的灵活，让一个山里贫困家庭出生的孩子，不管在哪里都能够看到未来的希望，都能收获人生的快乐。